不意虽臂伤退役,不曾得遂愿而行,便又被派来了这邺城。
他喜欢司并那地方,喜欢穷苦人有条活路的地方。
喜欢豪强虽然跋扈,却不敢随意要人生死的地方。
喜欢那个有规矩的地方。
他唯恐还不曾寻到付伯他们,不曾带他们感受过世间有这等所在,这地方就毁于兵灾。
司并于他,怕就是一个大一些的远山十八涧吧?
那审荣的话,他是听懂了的,那人要引刀兵侵司并。
他当时心头就冒火。
他可不是当年的懦弱随季。
当了这么多年兵,他手上也少不得鲜卑人的性命鲜血。
暴脾气早就练出来了。
当初他没有能力,只能躲藏于山野间看人杀人。
现在他觉得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听闻审荣威胁的时候他颇为轻蔑的在想,汝怕是不知,吾天子座下三军二营在草原上是何等赫赫凶名。
退役的早,没被苦训清醒头脑,他还属于狂到不行的那批兵。
吴仲等十八人的死,他到现在都觉得是不够谨慎没留退路。
而不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过。
这可是五十人敢冲近千骑的骄兵悍将中的一枚。
若不是因为天性谨慎,他怕是当场就会杀了审荣。
贵人如何?鲜卑部酋他也杀过,血也不比贱奴的香。
想来这等豪强也不比寻常人命贵。
强压下心头火,依其言前来禀告校尉。
他很想杀人,很想知道如何尽一份力。
所以他安静的在一旁等着。
却不料,思付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让他颇有好感的贵人校尉却抬起头来看向他:
“庙中诸祭并祝者,可收拾停当?”
随季心中叹息,果然还是贵人,惜命。
他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却低头掩住,只低声回禀:
“早已嘱之,尽已妥当,只等校尉令下便可遁去。”
那裴官人却定定的看他,突然沉声道:
“随统领,汝可愿与我同为陛下效死?”
随季刹那间,就觉得一股子血皆涌向脑子,亢声道:“何惜此命?”
他本就在这世间并无甚挂牵。
只是话一出口,心里却有些遗憾。
怕是没机会去寻付伯他们了。
还有些疑心,自己看错这个小白脸校尉了?
他等贵人何来此等血勇,想来只是言语诓他。
到时候自己这些丘八去送死了,他怕是要在后面偷偷溜的。
但愿意做这个姿态,他觉得也很舒服了。
却听裴绾低声吩咐道:“且去稳住祭祝,恐需迟些时日方能动身。”
“汝先须挑选十名敢死之辈,候吾消息。”
“一得消息,便使其余四十人护送祭祝,以隐路潜行返京。”
“余者随吾诛敌,吾不欺汝,此行十死无生。”
“汝若惧死,此时言之尚不为过,休到那时却坏某大事。”
听他这么说,随季顿觉一股羞恼。
劳资没怪你到时候肯定会偷生,你却怀疑劳资到时候会怕死?
他瞠目答曰:“校尉不闻鲜卑阵前五十当千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