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绾也万料不到审配是以这副形象出现的。
头发散乱,脚上的丝履都跑丢了一只。
审配平时可是很讲仪表和威仪的一个人,最爱卖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养气功夫。
他不由感叹,看来再强大的人,对家族这一块儿也难免心神所系,很难不乱啊。
这明显是个颇为美丽的误会。
无所谓了,他以为的对他来说就是真相。
反正审配大抵也没机会跟他解释了。
今夜之后,审配不死,他大概也逃不过调查。
审府就算烧光了,可是屋顶掉下来的十字矢却是他们司并独有别无分号的。
想想审配暴怒之下的手段,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并暗下决定,如果审配没死,他决计不能落入审配手中。
是啦,他裴绾不怕死,可他没说他不怕疼啊。
超级怕的好吗?
他开始琢磨怎么自尽能比较痛快没那么痛苦。
他想他自己的心事也就罢了,却已经惹到旁边好性子的随季出离愤怒。
要不是怕暴露行踪,他早已一脚把这个白痴校尉踹下屋顶了。
因为这位校尉嘴巴里念叨的词已经变了。
审配一出现,他就开始念叨“出矣出矣出矣出矣出矣……”
随季也被嗡嗡了整晚上了,也差不多有点抵抗力了。
他尽量平缓着呼吸,根据早已测算好的距离,用弩枪上的望山瞄准了审配的额头。
就在他等待最好的击发时刻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摸上了他的肩膀。
随季一哆嗦,差点没扣动扳机将那枚早已装填好的羽刺矢击发出去。
要就击发还就好,毕竟他一直瞄准着审配的额头。
但那只手一放上他的肩头,还摇了摇,将他望山所锁定的位置给摇偏了。
这要射出去,肯定偏到姥姥家并且打草惊蛇。
他们这边的这次良机肯定要失去了。
随季几乎破口大骂。
他用尽了洪荒之力,才克制住自己下意识要抠下去的右手食指。
他艰难的扭头,用要杀人的目光看向那位白痴校尉。
结果人家一只手在他肩膀上,却根本没看他。
裴绾仍旧紧张的盯着审配,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射他射他射他射他射他……”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命苦的随季,心头第一次感叹劳资命怎么这么苦?
沦落到远山十八涧当野人山贼,以及远山十八涧被屠寨,甚至被吴仲带着五十冲千骑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有些想无语问苍天,劳资做错了什么你要安排这么个白痴当劳资上司?
这狗曰的校尉摸他肩膀并摇晃那一下,完全是下意识的想提醒他。
根本都不是刻意为之。
劳资自己没眼睛么,要你提醒?
随季愤然。
好在审配冲出将军府后,却并没有立即离去。
他只是惶急的在将军府的阶前快速的来回踱步。
还扯着嗓子怒吼了一声:“速速备马,误了事定尽斩汝等奸猾之奴!”
审府离将军府不算近,他总算没有彻底乱了心智,还知道骑马比较快。
苍头需从后宅备马,然后从后门出牵行到前门,才能完成备马的程序。
审配则是喊完备马就亡命奔向府门的。
备马不光是把马鞍扔上马背就行的,还要紧各种绳结皮带固定好马鞍,当然没那么快。
随季的弩枪随着审配的来回踱步而左右晃动着,这特么太不好瞄准了。
诸事不顺啊,他心中感叹。
其实袁尚宅邸大门打开的时候,应该是他最好的射击时机。
因为那个时候审配肯定是跨步出门槛,跨这一步脑袋的位置几乎不会移动。
就算转头他命中后脑审配也是个死。
可惜被白痴校尉耽搁了。
现在审配的来回踱步又急又完全没有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