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此番外的注意事项:
这篇番外单纯为了满足对老纪意难平的读者朋友,喜欢BE美学的,希望纪子洲孤独终老的,就别看了,留在全文完结处就好,别因为番外刷一星两星的,只能证明我文中写的人间黑暗,现实存在。
此篇主角:纪子洲&邱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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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子洲,拟提名楚岭省人民政府副省长人选,任楚岭省人民政府党组成员,省公安厅厅长、党委书记、督察长,省委政法委员会副书记。
公示上,这个人的面容,仿佛和她记忆里没有任何不同。
其实,早就老了十岁。
初见那一年,她二十岁,他,四十五岁了。
父母是生意人,生意做得不小,家族企业,父母算是强强联合。
生意场就是名利场,有人获利,就有人破产。
钱,不过是从这个口袋,进了那个口袋。
当年家族集团把对手挤逼到了绝路,一场并购案,让对方倾家荡产。
对方起家就不干净,遇到光明正大的对手,自然是不敌。
何况她家的亲戚里,还有身居高位的,就算早已经退下来了,但多少徒子徒孙在,自然有人保驾护航。
既然明着不行,那就玩阴的。
暗地里,对方开始搞下三滥的勾当。
大二放假,她在回家路上被绑架了。
对方将她绑架到了一处废弃的商务楼里,她双手双脚被大字型困在一个床板上,经历了惨无人道的24小时。
被解救出来的时候,早就已经失去了意识,全身伤痕,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
母亲抱着她痛哭,父亲每日沉默以对。
但为了感谢当时指挥警力解救她的人,明明那时候她应激创伤很严重,仍然被爷爷命令,出席那次的感谢宴。
母亲说,那人是看在她小爷爷的面子上才帮忙的,否则,他不必亲自指挥。
她内心抵触,可她爷爷说,“要做邱家的人,必须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就算发生那些又怎么样?不也活下来了吗?救命恩人的恩情就能不还了吗?”
那天,她畏惧地缩在母亲怀里,在宴席上,被介绍给她的那位救命恩人。
那人当时果断判断出她所在位置,并且,成功将对方引到狙击手视野中,一击即中,将她救了出来。
否则只怕再迟片刻,她就殒命了。
站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她不敢看着他,他的眼神很锐利,气场也很强大。
但对着她的时候,他却收敛着自己身上强大的气息,柔声对她说,“你很好,那些都不是你的错,要充满信心的活下去,活得比那些人都好。”
说完,他笑着对她说,“你才二十岁,花一样的年龄啊,漫漫。”
她在他温柔的话语里,失声痛哭。
他的目光温柔,他说,“你是好女孩,只是现在生病了,等你什么时候病好了,我让特警支队的女警官,教你防身术,好吗?她也姓邱,一定能教会你。”
她站在他的面前,低头哭泣,呼吸里,是他身上的味道。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好闻的一个人,带着雪松的清冷味道。
那一年,他还是沪市公安局指挥部主任。
她休学一年,后来,办理了退学。
转身,她重新参加招考,考取了公安学院,学的是网络安全。
26岁毕业那一年,她以专业课和综合体能格斗第一名,被特招进了沪市公安分局网安总队,成为了一名警员。
入职3个月,破获了一起跨境特大网络诈骗案。
那一年,她再度见到了他,在年终表彰会的时候。
他一身白衬衫,面容那么好看,气势凛然,气场强大。
对他的传言很多,他曾是副部长的女婿,他的妻子,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了,他有一个儿子,被他视若珍宝。
他很顾家,但挡不住外头,无数的狂蜂浪蝶扑向他,甚至他上司的妻子,都暗暗喜欢他。
也因此,他在指挥部主任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七年,原本这个位置,过个一两年就该提副局长的。
可他一坐就是七年,迟迟没有动静。
后来市里换届的时候,前面的领导走了,才终于提了他当了副局长,排在他前面的,甚至有他的后辈。
旁人怪话自然不少,而他,仿佛无动于衷。
他的事迹很多,在私下里广为流传,据说曾经还与上峰的情妇有染,在她听来,这些十分失真。
那一天,这个传闻中的他,上台为她颁奖。
再度呼吸到他身上的气息时,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说,“邱漫,祝贺,我记得你,你很棒。”
她的手,同他的手握在一起,他的手,很温暖。
那一刻她有些哽咽着说,“谢谢领导培养。”
而他,在夺目的灯光下,笑容温和,眉眼有岁月风霜沉淀,却成熟到让人心折。
这天她在指挥中心值班,听她的本家,也是隔壁三支队的支队长说起纪局。
“他很厉害的,当年公安学院的比武冠军,多少女警花的梦中情郎啊。就因为出色,一毕业就被贺部长召去做女婿了,不过可惜了,贺部长女儿出车祸死了以后,就中风瘫痪了,没熬几年就走了,真是让人唏嘘。”
邱队长经常被纪局叫去帮着办点私事。
邱漫同邱队都姓邱,邱队把她当半个徒弟看待。
邱漫说,“纪局也太可怜了吧,他妻子死了,没想过再找吗?”
邱队吐着烟圈说,“他心里有人,外面想要贴他的女人多了去了。”
邱漫听到这句,不说话了。
想要贴他的女人吗?
她,算不算其中之一?
这样的男人,久居高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恐怕都很容易吧?
如果这样,她送上门,是不是,他也不会拒绝?
这么想着,邱漫苦笑了一下。
似乎有点掉价。
可是,她想啊。
这个男人,初见就惊艳了她。
他是她破云见日的救赎。
她又怎么能拒绝他的吸引?
那一天,她大着胆子,借着办案,定位了他当晚的位置。
到达那家酒店的楼下,她坐在大堂里,紧张到发抖。
当他孤身一人下来的时候,她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纪子洲看向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说,“纪局,我特地在这里等你。”
纪子洲挑了挑眉。
他这副样子,也是好看的。
他问,“你看上了我?图我什么?家里生意出问题了?你自己家就是那样的背景,你没必要来找我,大事情我也帮不上,小事情你们家自己就能办,不是吗?”
邱漫张了张嘴,涨红了脸说,“不是,我就是,很喜欢你。”
当时,他的神情,有些悲哀。
他说,“也许别人可以,但你肯定不行。”
邱漫问,“你是不是也介意我曾被……”
纪子洲皱眉,果断打断道,“不是。”
邱漫执着,她拉住了他的手问,“那是为什么?”
纪子洲抽回了手,只是说,“你不行。”
邱漫被拒绝的很彻底。
她抿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转,却一颗都没掉下来。
而他只是说,“你家里生意也做得不小,背景也硬,你每个月都能通过家族信托基金分红的吧?条件这么好,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么不堪的人身上?”
邱漫问,“你哪里不堪了?”
纪子洲突然想点一支烟,他说,“不要对我这样的男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你不会想知道我内心的龌龊。活到我这个年纪,你觉得我什么东西没看过?”
邱漫却说,“我不在意,谁说我就内心阳光了呢?我也经历了那些不是吗?”
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温度自他的掌心传递而来,他说,“那不一样,你还小,还可以享受人生。过去的事情,就翻篇吧。”
邱漫却说,“你也可以,你不可能孤独终老。”
纪子洲笑了笑道,“所以你还是小孩子啊,说出来的话可真是孩子气。人到老了都一样,失智失能躺在床上任人宰割,谁都陪不了。你是个好女孩,不要在我这种老男人身上浪费时间,就算你今天脱光了,我也不会碰你一下。”
即便他的话说得那么赤裸,她依然无法放下,心里的那份痴念。
可没过多久,她就被调去了Y区的网安支队。
她知道,他是故意发配她,不想与她有来往,怕她给他惹麻烦。
邱队在她走的时候,请她吃了顿饭。
邱漫问,“纪局是不是心里有个放不下的人?”
邱队酌着酒说,“你个傻姑娘,还真想着给人当替身呢?”
邱漫目光疑惑地看着他。
邱队道,“是啊,算是吧,说出来让你死心,那个女人,也叫漫漫。”
所以,他不能接受,她这样一个替身?
到了Y区,有一次开全区网络安全大会,她看到了端坐主席台的一位风韵美人。
席卡显示,她叫苏漫,区里宣传部的副部长。
她见到苏漫那天,打电话问邱队:“纪局喜欢的人,是不是姓苏?”
邱队说,“不管他以前喜不喜欢,到了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位置,最多就玩玩了,怎么可能认真呢?丫头,你自己条件又不差,干嘛非要把青春耗费在不可能的人身上呢?”
邱漫哑着声说,“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后来她再一查,才知道这位苏部长,是市政府骆秘书长的妻子。
那好像,的确不是纪局能够肖想的白月光。
四年,她拼着全力,想要再见他一面。
谁知,好不容易熬了四年拿了三等功,想着等年底,在颁奖典礼上见他。
他却调任去了楚岭,高升了。
得到消息的这一天,邱漫本来绝望透顶。
谁知,又一个月过去了,却收到市局政治部下发的通知,要从周边省市,调任一批年轻警员,去楚岭。
原因是,楚岭公安队伍整顿,纪局过去到任,就要烧一把火。
邱漫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支队长劝了她多次,最终没能劝住她。
她母亲也劝她,但自从她经历了十年前那件事之后,父母对她的约束不多。
看她如今仍然能好好地生活,也就满足了。
对她个人感情,则是从不过问。
自从爷爷过世之后,家族企业就分了四个集团公司,算是分家了。
她父亲的产业主要集中在楚岭,如此一来,干脆在楚岭置业了,就在宁京市的别墅区买了一套,靠近一处温泉山庄。
邱漫到楚岭公安厅报到这天,是政治部主任出面讲话,并提了要求的。
她被分到了网安总队的四支队,继续从事网安工作。
想到自己与他,又在一栋楼里,邱漫心里,居然是说不出的感动。
想要靠近他,不论,他对自己如何。
每天上班,总在一楼停留一会儿,看着他穿着白衬衫,走路带风的样子。
身旁的人跟着,见到他的人,不管当时在做什么,都要对他躬身喊一句,“纪大。”
这样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不崇拜,不爱慕呢?
这天下班到家的时候,对面别墅门口,停着一辆警车。
有人打车上下来,一眼望过来,仿佛隔了万年。
他挑眉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邱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指了指自己的门牌说,“这是我家。”
纪子洲“哦”了一声道,“这么巧?”显然,他以为又是她的小动作。
邱漫说,“父亲的集团总部是设在这里的。”
纪子洲当然记得,她是锦厦集团的千金。
当年要不是看到她的名字,他也不会亲自出面,处理那件案子。
邱漫这一刻,简直要感恩命运。
甚至想要匍匐下来,感谢满天神佛,祝佑她,常伴他身边。
她问,“纪厅,要不要进来坐坐?”
纪子洲问,“你一个人住?”
邱漫点头说是。
纪子洲却说,“晚上记得关好门,不过我记得,你是那届毕业生中的女子比武冠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邱漫失望,只能说了句,“您也是。”
纪子洲失笑道,“四十多年前,那时候还没有你,我也是我们学院的比武冠军。”
这些,她早就知道了。
他的光荣事迹,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她心里,被反复惦念。
同是邻居,他是披星戴月,而她,朝九晚五。
这天下了班,邱漫回家,看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年轻人,站在纪子洲家门口,在摆弄花墙上的玫瑰。
邱漫问,“你是纪修远吗?”
纪修远很纯真,他很诧异问,“你认识我?”
邱漫笑着同他伸了手道,“你好,我叫邱漫,是你父亲的下属,你一看就是你父亲的翻版。”
邱漫穿着制服,让纪修远觉得亲切无比。
他笑得腼腆说,“是的,我像父亲。”
两个人于是聊了起来,聊的是他的父亲。
邱漫说,“纪厅平时挺严肃的,不过他是我遇到的最有涵养的领导了,不像其他几位厅长,没事就爱骂人。”
纪修远笑了起来,说,“父亲不爱骂人,但说问题也会让你无从反驳。”
邱漫说,“有理有据呀。”
两个人都笑了。
邱漫说,“我很崇拜他,你有这么优秀的一个父亲,真让人羡慕。”
纪修远道,“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
两个人聊得投缘,纪修远问她,“要不要进来参观一下?”
邱漫问,“可以吗?”
纪修远笑得纯真道,“当然可以,请吧。”
第一次,踏进他的家。
墙上挂着一幅字。
她问,“写的是什么?”
纪修远道,“是我父亲一个朋友的帮他写的,写的是龚自珍的一首杂诗,我父亲很喜欢。”
邱漫辨认着说,“未济终焉心缥缈,百事翻从缺陷好。吟道夕阳山外山,古今谁免余情绕。”
她读着读着,就明白了,这是他的心境。
永远放不下他的白月光吧?
所以,他无法面对一个同样单名一个漫字的自己,并且同自己简单上个床吗?
他可真是一个痴情的人。
痴情的人,又怎么会是坏人呢?
邱漫问纪修远,“你父亲在你母亲去世后,没想过再找个伴侣吗?”
纪修远道,“有很多人帮他介绍过,他都不愿意,我倒是希望他找个伴侣,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客厅很古朴简单,像是纪子洲的风格,装饰都没几样,除了那副画。
好像这世间,没什么他很在意的东西。
连活着,似乎都是一件无所谓的事。
多少次在出操的时候,看到台上的他,就觉得他很厌世。
人生中,也许除了这个儿子,没什么能让他在意的人吧。
心里一痛。
她没来由觉得心疼。
回想起,每次看到的,他的背影。
总觉得,他孤傲得像一匹孤狼。
纪修远坐在茶台边,为邱漫泡茶。
两个人坐在茶台前聊天。
纪子洲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巧的背影,不知听纪修远说了什么,咯咯直笑。
听到开门声,纪修远和邱漫一同收敛了笑容,看向他。
纪子洲对着邱漫,倒是有些无奈说,“你倒是很懂得曲线救国。”
邱漫放下茶盏。
纪子洲看着她拿着他的主人杯喝茶,说,“那是我的杯子。”
邱漫说,“抱歉纪厅,我只是看这个杯子很漂亮,毕竟这茶台上的杯子,每个都不一样。”
纪修远道,“爸,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这儿子,才跟人家见了一面,就这么熟了?
真是吃一堑,不长智。
纪子洲挂了帽子,又扯下了领带,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邱漫这会儿还穿着她的蓝色衬衫常服。
白衬衫的血脉压制,让她有些脸红。
这个男人的面容,一如十年前。
他其实已经55岁了。
可是在她看来,还是同十年前见到的时候一样好看。
纪修远没心没肺问,“我爸是不是老帅了?”
邱漫笑了。
纪子洲说,“圆子,你可真是没大没小。”
说完,不理会楼下坐着的邱漫,上楼去了。
纪修远泡着不同的茶,招待邱漫。
邱漫笑着说,“我家在杭城有茶庄,下次给你弄点明前雨后来尝尝。”
纪修远说,“我平时不住在这里,我在沪市上学,这次是回来处理一点公司事务的。你可以给我爸,明前雨后的龙井,每年也会有人送来给我爸。”
邱漫道,“我家茶庄就在龙井村边上,水土好,品质还不错,可以品鉴一下。”
纪修远说,“好嘞。方便我也可以让公司进点货,给客户当礼物送。”
邱漫问,“你还开公司?”
纪修远道,“是的,我跟我好朋友合开了一家公司。”
纪子洲坐在二楼沙发上听着他们聊天。
他望向窗外静谧的夜色,此刻,天幕盛满了月光。
清透明辉,一如从前。
仿佛他刚毕业那会儿,还是个穿着蓝衬衫的小民警。
那时候,他也曾看到过,这么干净的月光。
只是没有背景的他,眼看着别的同学进了市局、进了分局的核心部门,而他,被发配到了Y区最边远的一个小派出所,每天值夜班,带着两个协管队员,治安巡逻。
那阵子,他家老头子每天冷嘲热讽他,“你不是很了不起吗?不是说你成绩很好吗?你看看,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你在自以为是点什么?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废物一样有什么用?人家老刘的儿子直接去了分局,你呢?没用的东西,就只能在棚户区抓抓鸡!”
后来,姜政委问他,贺局的女儿对他有意,他愿不愿意去见见。
第一次见面,贺沁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晾着他,让他等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姗姗来迟。
陪她逛完街,贺沁又带他去吃饭,见她的朋友。
他那时候,也不爱说话,于是贺沁就在席间嘲笑他土。
只是那天,她的几个朋友都不时看向他,让贺沁很是虚荣。
其实,他早就知道,在学院的时候,贺沁就见过他,在一次他们外出参观教育实践基地的时候。
他也知道,其实最初,他应该被分进特警总队,毕竟他的专业成绩、格斗比武、体能测试,都是他们那一届的第一名。
但最后,却被发配去了一个小派出所。
他是他们那一届最小的,比同一届的,要小两岁,毕业的时候,也不过20岁。
可是,如果真的在派出所里,只怕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明白贺鹏程是想杀杀他的锐气,不让他太过猖狂,所以,他忍下了贺沁给的难堪。
作为男朋友,他对贺沁几乎是百依百顺。
即便贺沁各种劈腿试探,他都不曾抱怨过一个字。
如此,才从派出所调入分局,又在各个部门和支队轮岗锻炼了一圈,得到了肯定。
可等到贺沁毕业的时候,分局姜政委得了贺鹏程的授意,将他交流去了区里。
五年的辛苦付诸流水,一切从头。
与贺沁结婚后,他的父亲终于提了所在派出所的副所长,而贺沁母亲给了他们家100万作为贺沁的彩礼,又为他们俩买了房子。
他,也就值100万和一套房而已。
只是后来,也是在贺鹏程提点下,他的青云路一路铺就。
从主持工作的副科长,一路到副处,五年,一个月都没多。
与他同一届的,那时候还是普通小民警,而他,已经超过了他们许多。
体会过那样的晋升,谁还愿意原地踏步?
得到与失去,或许都是必然。
如今的他,已经站在了很多人到不了的高处。
得到的,是旁人艳羡无比的风光无两。
失去的,是旁人习以为常的平凡生活。
回过头来,他倒是艳羡那种平凡生活。
人心不足罢了。
想起那些过往,纪子洲叹息了一声。
合上了面前的文件,起身正要回房。
纪修远在楼下叫了一声,“爸——”
纪子洲走到楼梯口,看向自己的傻儿子。
几句话的功夫,傻儿子被人套了个底朝天。
邱漫坐在茶台边,仰头看他的时候,目光中,都是崇拜的神色。
满心满眼的,他这个人。
那眼神,在经年的记忆中,也曾出现过,那样干净的一双眼睛,在那个有一双杏眼,曾经在他身边,会满眼崇拜地看着他的女孩身上,也曾出现过。
他问,“什么事?”
纪修远说,“小邱姐邀请我们周末去她家新开的南宋小镇玩两天,我把南南也叫过来,一起去嘛。”
纪子洲说,“加班,你们小孩子去吧。”
纪修远道,“爸,你自己说的,劳逸结合,你可以加完班来。”
纪子洲看了看邱漫,对纪修远说,“好吧。”
纪修远欢呼,而邱漫,喝了口茶,微笑不语。
纪子洲突然觉得有意思。
两个名字那么像的人,其实,完全不一样。
难得,他居然对这个姑娘,有了那么一点点兴趣。
纪修远把邱漫送出门,邱漫很坦白道,“我很喜欢你爸爸,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你觉得我还不错,你愿不愿意帮我?”
纪修远张了张嘴问,“你多大?”
邱漫道,“三十岁。”
纪修远说,“我爸五十五了。”
邱漫道,“差25岁,不算很大吧。”
纪修远很艰难问,“你……真的能接受?”
邱漫笑了笑,倒是把自己的过去,同纪修远说了。
“就是因为那件事,我很崇拜他,然后,爱上了他。我追了他很久,他真的很难追,那次表白之后,他就把我发配了,真是绝情。”
纪修远心软,他说,“那他是太绝情了。”
邱漫问,“你也这么觉得吗?你要不要同情我一下?”
纪修远道,“我的确是希望我爸找个人,但我想,你小他那么多,他不会接受的吧?”
邱漫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想象中的后妈,应该什么样?”
纪修远一愣,他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
邱漫道,“不为难你,反正我会尽力的,你,嗯,小孩子家家的别添乱就好。”
纪修远喂了一声道,“我哪儿会添乱,我说不定是临门一脚呢?”
邱漫笑了,对他摆了摆手道,“周六见了。”
周六,纪修远开车,陪着邱漫一起出发,从别墅去南宋小镇,同骆忆南汇合。
他和骆忆南打电话的时候,骆忆南特地问他,“是不是这个小姐姐看上你爸了?”
纪修远说,“是的。”
骆忆南听了纪修远的叙述,就说,“这样才好,感情的事情命中注定,谁都左右不了,你该让这个小姐姐试试,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喜欢她。”
纪修远问,“为什么?”
骆忆南道,“直接,坦率,喜欢就是喜欢,理由也很充分,能被这样的女人喜欢,你爸那种防备心强的,反而能接受。而且她如果就住你家对面别墅的话,应该很有钱吧。你自己觉得她怎么样?”
纪修远道,“我挺喜欢她的,跟她聊天很开心。”
骆忆南道,“那就让她试试咯,总不见得你爸真的一辈子当个鳏夫吧?你爸那种鳏夫,门前是非也不会少,是该找个人陪。”
纪修远听他说得不像样了,喂了一声。
骆忆南道,“你别急,周六我帮你探探。”
纪修远说行。
一路开去南宋小镇,一个多小时路程,大多数时候,都是邱漫在问,纪修远回答。
既然想着帮一把,纪修远还挺主动,帮着介绍自己家里的情况。
邱漫抿着唇听。
纪修远说,“后来我妈妈过世了,就我爷爷奶奶带我。”
邱漫问,“那时候你很伤心吧?”
纪修远说,“其实现在记不太清楚了,我记得小时候,我妈妈不太管我,经常外出。”
邱漫问,“爷爷奶奶呢?”
纪修远道,“爷爷过世了,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喜欢跟朋友到处玩。”
邱漫说,“你外公原先是部里的副部长。”
纪修远道,“是的,但自从我妈妈车祸过世之后,我外公就中风了,瘫在床上了,没几年就走了。”
邱漫问,“外婆呢?”
纪修远说,“很久不联系了,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她。不过家里的那些家底,都是外婆留给我妈妈的。”
邱漫哦了一声道,“你妈妈走的时候,你应该很伤心。”
纪修远道,“是的,还有人来骂过我,唉,反正挺乱的。”
邱漫道,“有人说你不是你爸爸的儿子,你妈妈,嗯,那什么。”
邱漫对纪子洲的生平,其实研究得很透彻。
纪修远叹气道,“是的,这么多年,在我心里也是未解之谜。如果我不是父亲的儿子,那么他岂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邱漫却说,“他认为你是,你就是。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要证明你不是,也是很容易的。”
纪修远听到这里,眼睛红了红道,“我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舍得他那么孤独。我记得有两次,住在沪市的别墅里,我半夜起来,看到我爸一个人站在走廊上,我以为他梦游了,可他只是说,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我妈走后,他就搬到客房去住了。小时候,我妈经常骂他,我那时候觉得,如果没有我,我爸一定不会日子这么难过。”
邱漫听着也是心疼,安慰地拍了拍他道,“不要把你父母不合的原因归结到你自己身上,那些都不是你的错。”
纪修远红着眼睛,声音有些异样,他说,“我爸也一直是这么告诉我的,只是当年,多少次我妈指着我说,都是因为我,害她痛苦一辈子。”
邱漫听了,很心疼纪修远。
她问,“你爸爸是什么时候跟你妈妈结婚的?”
纪修远说,“我小时候看到过他们结婚时候的照片,排场很大,那时候我爸爸还挺年轻的,看上去二十出头吧。那天结婚,他表情可严肃了。”
她记得的,那时候他二十五岁,三十年之前,而她当时尚未出生。
君婚我未生。
邱漫笑了笑,说,“他们是少年夫妻啊,可惜老来不能作伴。”
纪修远应了声说,“是啊,我多希望我爸有个人陪,他太苦了,小时候我爷爷也经常骂他,说他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