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等太子开口,聂飞练抢先说道:“不错,我也曾经怀疑过是沈白所为,但想了半夜,又觉得不可能。而且他那天曾无意间对我说过一句话,我记得是‘鞋变紧了’,好好的鞋子,怎么会忽然变紧呢,那是因为,被人掉了包!”
赵署一拍桌案,兴奋地道:“我明白了,这么说,作案的还有另一个人!”
聂飞练躬身作了一揖,正色道:“太子说得对极,先前我总是以为,像这种隐密之事,作案的只一人而已,是以有些关节始终无法明了。直到今天上午,我回客店洗了一个澡,又小睡了一会儿,就在我半梦半醒之间,忽然间想到一个人。这个人,之前我见过两次,却始终不曾留心过她,一想到此人,一切便豁然开然,原来作案的不只是郑府尹一人,他还有一个帮手。
“这个帮手,曾被秦管家误以为是夫人,这不能怪秦管家,只因她的体态身高确实与夫人有几分相似之处,也确实曾在初六的早上假扮过夫人。我在小酒馆门前见过她,而那时,她刚刚将沈白和郑大人的靴子掉了一个包,慌忙之间,把手给弄脏了,像她这样侍候太子的人,又怎会轻易让双手沾上污物?
“此外,她还每天将汤药端给奶娘服用,除她以外,再无第二个人经手,服侍殷勤,但只有一样不足,那就是端进去的时候是真药,喝到奶娘嘴里时却变成了假药。真的药,全都被她随手倒在了窗外的那几竿竹子上,因此那几丛竹子才会枯萎而死!”
“扑通”一声,聂飞练的话刚说完,一直站在太子身后的侍女竹青却突然间昏厥在地。聂飞练见状,飞快地给曼苏尔使了一个眼色,曼苏尔已明其意,飞奔上前,将竹青上身扶起,手指轻掐住她的人中。不一会儿,竹青果然悠悠醒转,一睁眼便潸然泪下,泣道:“太子爷,不是我,我与殷氏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她!”
赵署冷冷地看着她,皱着眉头不说话,皇甫大娘也在一旁叹息不止,聂飞练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确与殷氏无怨无仇,只可惜,你却是一个孝女!”她走到郑改樵身前,问他道:“郑大人,我再问你一句话,你说你与原配夫人曾生有一女,不幸夭折,请问是几岁夭折,生的何病,你说得出吗!”
郑改樵在聂飞练不断逼迫之下,踧踖之中杂以张皇,几乎快要到了神志昏愦的地步,勉强答道:“过去的事,本官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你如此逼问本官,心怀叵测,我倒要问你,你所说的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可有什么真凭实据吗?没有证据,你如何定本官的罪?”
聂飞练辗然微笑,不慌不忙,说道:“府尹大人,你别忘了,那琥珀串所用的材料,来自辽国,就算苏州乃是商贾云集之地,一般人哪会轻易得到,所有账目明细,自然都会记得清清楚楚,只要细心查对,没有查不出来的。就算你用了化名,或是让他人购买,可你忘了殷氏吗,等到她的疯病痊愈,自然可以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
这一番话,说得郑改樵脸上冷汗涔涔而下,身子摇摇晃晃,不得不靠在桌子一角,隔了半晌,仰天长叹一声,眼泪汪然流出,黯然道:“聂捕快所言,句句是实,犹如亲眼所见。竹青确是我的亲生女儿,十二岁那年,是我亲手将她送入宫中为婢。老夫为官半生,苦心经营,却不料临到老了,因爱生恨,做了糊涂事。夫人的遗体,的确仍在荷花池中太湖石后,这几日,我终日心惊胆战、夜不能寐,一有风吹草动,便吓得魂不附体,其中滋味,非笔墨可以书之。大错既已铸成,老夫甘受所有惩罚,只是青儿年纪尚小,又是受我胁迫,并无重大罪恶,我愿散尽家财,只求太子殿下放她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