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这样说了,飞练也就不再坚持,在窄小的值房内慢慢地走了一圈,说道:“原来大名鼎鼎的龙卫军就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莫怀雨从水壶里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一边说道:“我们是要保护皇上的,不能一直待在屋子里面,怎么你今天……没有案子要查吗?”
聂飞练道:“你这是不欢迎我来吗?既然这样,那我走好了!”
她说要走,乃是戏谑调笑的言语,其实根本没有走的意思,莫怀雨把水杯递给她,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只是刚才我看你一直盯着甲上的兜鍪看,想来你必是有什么心事。”
聂飞练接过杯子,并不喝,而是双手握住,让里面的热水慢慢地温暖她的手掌心,出了一会儿神,说道:“是的,我有心事,今天上午……”
她把上午在大理寺和云台山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其实聂飞练今天来找莫怀雨,并没有将此事告知他的打算,但很多事情的发生,就是在一时兴起之间,也有可能她此刻正好处于心中低徊不已的期间,就算莫怀雨不问,说不定她也要找个由头说出来,说罢问道:“你说,曹大人和陆评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真是一点都不明白!”
莫怀雨请她在桌子边上坐好了,因为她自进来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地站着,并不坐下,自己则是坐到了对面,笑道:“你以前经常给我卖关子,什么都不告诉我,今天我也要卖一个关子,你觉得这是他们的问题,但在我看来,可能也有你自身的原因呢!”
聂飞练忙问是为什么,莫怀雨也收敛了笑容,说道:“你在地方的时候,诸事可以自己做主,那是因为有你在,县令可以保得一方平安,而其他人反正晋升无望,跟着你混混日子,也乐得清闲。反正对他们来说,钱不是问题,没有钱了,大可巧立名目,就在百姓身上搜刮。但京城和地方不同,像你进京以来,就接连破了几起大案,当然这几件案子你都干得很漂亮,我固然看得到,难道其他人都是瞎子聋子?自然大家心中都有数。
“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问题,但错就错在,你自己倒是得到了皇上,还有太子的赏识,但在别人看来,你这就是在砸他们的饭碗。只因在这汴京城里,不仅人事关系纷纭复杂,做什么还都得花钱,不进则退。出身好、地位高的人当然可以风光无限,多的是人奔走趋奉,而一旦没有了用处,被人排挤出圈子,那时就要看人脸色,顶多就是给一个冷板凳坐,下场是什么,可想而知。道理其实就是这样,大家一起平庸,反而是不需要担心的,最不好的,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涂。照这样看来,他们只是不让你查案,这就已经是很好了!”
莫怀雨在说到这里时,就被人叫了出去,等到他再回来,聂飞练已经不在屋内,只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水杯里的水则是一点都没喝,已经凉了,纸条上用簪花小楷写了几个字——“我不觉得这样很好”。
莫怀雨苦笑了一下,将那张纸认真地叠好,放入怀中。但很快的,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在心中不无忧虑地道:“到底是什么,让她一定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