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飞练一时激动,这句话说得就大声了一点,坐在桌案后面的苏望亭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只要解大官落入大理寺的手中,自己的胜算极小,与其坐在这里目送曹福成和聂飞练他们顺利摘下胜利果实,不如及时抽身离开。这样做,尽管有可能要冒一点风险,但在这个时候把局面搞乱,反而对自己是有利的。
他想到这里,自然而然地回头想问一下苏衡,这才发现苏衡早已不在他身后,不知道去了哪里,于是径直起身从桌案后面走了下来,对着夏太监抱拳一拱,说道:“夏公公,下官还有要事,实在是歉罪之至,不能再与曹大人慢慢商议,这就不留各位了!”他既已下了决心,那就非走不可,但话甫一出口,心中不知怎地却有一种苦涩之感。
一听这话,老练如夏太监,竟然也有些慌乱,甚至想要站起来抓住苏望亭的袖子不让他走。他怎么会不知道苏望亭的心思,但是苏氏一族乃是簪缨门第,世代为官,朝中门生故旧众多,牵涉极广,连李太后都与他们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这一走,苏氏一门大失颜面,必然会有新的暗流涌动,那宪宗皇帝的位子就更加坐不稳了。
夏太监毕竟还是无法阻止苏望亭的离开,半个时辰之后,他就已经坐在了大理寺的那间水榭之中,曹福成曾在这里和聂飞练共同审理过太子府的原巡检丁保良盗窃白马一案。
但此时的水榭之中却是茶香氤氲,夏太监端起茶碗,小饮了一口便放下了,望着碗里的茶汤盈盈生碧,心情不觉间放松了下来,笑着对曹福成道:“我久未出宫,没有想到专管刑侦的大理寺内还有这样的好去处!”
只要苏望亭不在眼前,曹福成一下子就自然了许多,也笑着说道:“公公在宫中服侍皇上,劳苦功高,我们也不敢随意惊动。这间水榭是我专门命人盖的,也是为了谈话方便之故。”
夏太监又喝了一口茶,舐唇咂舌,回味无穷,说道:“曹大人,你看时候已经不早了,还是正事要紧,我倒是很喜欢这里,不喜欢阴森森的大堂,不如就在这里,把一切的谜底都揭开如何?”
曹福成道:“我也正有此意,倒是与公公想到一块儿去了!”于是便叫人把聂飞练、曼苏尔以及与本案相关的一干人等统统叫到了这里来,这些人当中,除了裴二郎与新抓获的解大官外,还有侯管家与徐氏等人。
等到人都来齐后,曹福成首先对解大官说道:“你是本城百宝斋书画店的东家,刚才聂寺丞已将凶案发生当晚的事情说了一遍,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现在有何话说?”
解大官虽说是掌柜的,但此刻形貌落拓、衣衫不整,头上身上还有多处擦伤,与裴二郎并排跪在一起,感觉他才是受害者一样,看来这两天着实是没少吃苦,问道:“请问,你们二位,哪一位是聂寺丞?”
曹福成抬手指了一指站在一旁的聂飞练,解大官看了又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说道:“以前我倒也听人说起过白马案,但没想到侦破此案的竟然是一名女子!唉,我之前并不认识聂寺丞,聂寺丞当然也不知道还有我这样一号人物,但她所说的,的的确确是真的,一点也不差!那晚我下山之时,内心实在是惶惧不安,几次三番想要回头,去看看裴大郎到底死了没有,但又没有这个勇气,也担心他没死,还会再次加害于我,因此始终没有再回山顶。但也正是因为心里想得太多,再加上下雨,半路上没看清楚,滑入了山谷,几乎要死去,还好有一位名叫曼苏尔的小公差找到了我,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我乃是死里逃生之人,宛如是又活了一次一样,所说的,句句是实,再不敢撒谎了!”
他才说完,旁边的裴二郎却气愤地对他说道:“我哥哥之死,虽是因他自己而起,却是你一手造成的,我现在,恨不能生吃你的肉,方能解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