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用来对付你,是用来对付另外一个人的。”
说这句话的,是一个比曼苏尔年纪还要小的少年,他正蹲在水沟旁边,用双手抱住膝盖,恓恓惶惶、衣衫破旧,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身上一直在抖个不停,不时就抬头看一眼站在他身前的聂飞练,好像想要知道飞练将会怎样对付他。
但事实上,聂飞练并不打算要对付他,这样一个孩子,几乎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就算他故意将过水沟的木板弄断,也不能说是一个致命的陷阱,最多就是一个恶作剧。聂飞练真正想知道的,是他想要对付的“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究竟是谁?当然,这也有可能并不像她想的那么重要,甚至可以解释为民间孩童喜欢捉弄人的天性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飞练内心隐隐地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她需要知道得更多。
曼苏尔跑了过来——聂飞练并没有花多大工夫,就抓住了那个小男孩,因此这里离曼苏尔刚才所站的地方并不算远——问道:“是他吗,他说了什么?”
聂飞练摇了一下头,显得有些沮丧,面对这样一个孩子,她确实拿不出更多的办法。于是便走开两步,暗中向曼苏尔使了个眼色,示意由他来出面问话,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多,或许真能问出点什么来。
她沿着水沟又走了十几步,再回头看时,只见曼苏尔也蹲了下来,手搭在那个孩子的肩头,正在与他说着什么,那孩子不时点头,有时也会回答一两句。过不多时,曼苏尔便跑了过来,对聂飞练道:“好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孩子是给一家铺子跑腿的。今天下午,大概是在申时左右,他正在附近兜售货物,有一个财主家的仆人,名字叫做全贵,比我要年长几岁,出来叫他,说老爷想要买东西,让他进去一下。说完后,全贵也不回去,径直走了,那孩子问他怎么走了,全贵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好像是说‘我不能回去,你快进去吧’,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聂飞练忽然问道:“这句话有什么奇怪之处?”
曼苏尔道:“我也是这样问的,那孩子说,他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可能是全贵的老爷又在发脾气了,要打他,因此他才不敢回去。”
聂飞练沉吟道:“嗯,他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老爷要打他……那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曼苏尔笑道:“后来的事,就是这孩子为什么要将木板弄断的原因了。原来全贵的老爷姓简,叫了他进去,拿了东西又不给钱,还把他给骂了出去。那孩子气不过,出来后就在门口骂了半天,那简老爷也在门里骂,既骂他,也骂全贵,骂了几句之后就住口了。”
聂飞练微笑道:“想是那简老爷自己知道理亏,又不想跟孩子一般见识,所以才不骂了。”
曼苏尔摇头道:“这回你可是猜错了,那孩子说,这个简老爷蛮横得很,从来不觉得自己理亏,凡事总要争赢了才算完。孩子嘴里哪里有什么干净的话,我猜,他说不准是被骂得急了,要找家伙出来打人呢!”
聂飞练点头道:“我明白了,那孩子怕被简老爷打,可是又咽不下这口气,因此才把水沟上的木板弄断,想要摔简老爷一跤。嗯,全贵出来叫他的时候是在下午申时,可现在都已经过了酉时了,他足足等了有一个多时辰,也算是极有耐心的了!”
曼苏尔笑道:“他没有收到钱,回去定要被东家责骂,说不定还要赔钱,自然心里头有气。我在苏州时,别人都把我当成小乞丐,遇到恶人,我也总要事后想个办法报复回去,做这种事对我没有好处,但看到欺负我的人倒霉,心里头可是比什么都要高兴呢!不过这个孩子可比我当时要耐心多了,这么长的时间,只要看到有人想要走过这块木板,他就坐在前面装作脚痛,非要让人从其他地方过。就这样等了有一个多时辰,没等到简老爷,倒是把我们给等来了!”
聂飞练仿佛是对曼苏尔的话产生了兴趣,眼睛一闪,追问道:“这么说,刚才还有人从这里走过?都是些什么人,他可有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