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人从即位之初,便开始着人修建永陵,到了如今,永陵已经修了十年,仍未完工。
长长的神道之上,仙人蕃酋、雄狮硕虎,各式石像相对而立。
因独孤氏薨逝,圣人哀伤过度,已多日不曾理事。此次送葬,由太子殿下主持。
雀奴随着素服孝衣的送葬长队步行了半晌,方才来到一幢石牌坊面前。穿过牌坊,只见空地之中,蓦然立着一座石碑,碑上并无一字。
忽听得队伍前方,人声嘈杂,众人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停下了脚步。
站着等候了好久,队伍才又开始行进。
行到碑前,雀奴见两位白衣女婢正跪在一旁,两人面对着一位躺倒的女子,那女子脸上,竟然满是血迹。
“阿沁姊姊!”桓鸥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我们正在等御医!”两个女婢正在为阿沁包扎头部,其中一个女婢见桓鸥走来,忙开口说道。
“本来好好的,许是思念贵妃太重,阿沁姊姊刚才仿佛着魔了一般,突然就冲到了那石碑之上,用力以头撞碑,现在她已经晕死过去了。”另一女婢哭泣着说道。
雀奴认得阿沁,她是独孤贵妃的贴身侍女。那日,圣人在清晖阁设宴,就是阿沁带着雀奴和师父,一同去花朝阁寻的白鹦鹉屎。
“当着郡主,莫要谈邪魔之事。”桓鸥低声责备道。
邪魔之事,雀奴倒是不怕。她转脸望向那碑,果见碑脚之处已有一滩血迹,此时,正有几人手忙脚乱地提水过来擦拭。
“为何碑上无字?”雀奴抬脸问道。
“照理说来,这碑上应记的是当今圣人的功德,圣人现今并未过身,自然需要后世去写,”竹雨说道,“听闻高宗皇帝与他那武姓皇后陵园之中,也有一块空碑,应是玄宗皇帝不愿为他们写碑文。”
桓鸥听竹雨这么说,连忙摇头:“或许不是,这块碑据说在圣人即位之前……”
桓鸥的话还未说完,又听得有人大声喊道:“快拦住韩王!”
只见一群内侍官与金吾卫们飞扑着,正紧紧地围在一位挣扎着的少年身边,那少年疯也似的,也正要朝空碑撞去。
雀奴听说,韩王乃是独孤贵妃所出,极受圣人和贵妃宠爱。
众人将韩王扶了下去,好容易安静了下来,前面又传来太子旨意,让送葬众人先停下来,稍作休整,再行出发。
雀奴细细查看了一番阿沁的伤情,方才放下心来:“阿沁应该只是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
说罢,她便走到空碑一旁,疑惑地打量着碑身。
雀奴下意识地伸手,准备扶下头顶发髻,方才想起自己今日戴着的仍是白纱制成的帷帽。
她忙从怀中掏出骨簪,轻轻握住。
簪子在手心颤了颤,微作回应。
“嗯……”雀奴将骨簪收回,伸手抚了抚碑上的石纹,闭上了眼睛。
“不要”,“快来”,“你与我允诺好的事儿呢”,“谁能来……”各式的杂音伴着哭声向雀奴袭来……
“郡主,”竹雨的声音响起,雀奴忙收回手掌,睁开眼睛回头望去。
太子内侍窦公公已与桓鸥站在了一起。
“太子殿下宣见郡主。”竹雨说。
顺着层层石阶,雀奴随着窦公公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方来到永陵石阶上方最高处的享殿。
一位僧人似乎刚与太子议完事,正从殿中走出。
窦公公示意让雀奴独自进殿,他与那僧人一同守在殿外。
享殿之侧,太子殿下神色凝重。
“这里没别人,”太子说,“只有你我。”
“见过父王,”雀奴说着,准备跪地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