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远了,顾承宗才沉声命令:“这林场有问题,带娃娃先走,去辽东城报信,与我在崖口汇合!”
“是!”王尤恩领命,带着克林快马而去。
王尤恩走后,顾承宗带着剩下的人往崖口赶,那里有他们的驻防。
辽东城距离这里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王尤恩快马加鞭回到辽东城,辽东城主将闻言,带着驰峰卫迅速赶往崖口。
王尤恩还是有些不放心,叫人传信到宣府给顾池宴。
彼时的宣府正下着小雨,春天的雨下得越多,草原的草长得越好,顾池宴正在总督府与诸将士商议漠北的军防变动,那报信的人便冲了进来:“总督崖口遇伏,请求宣府支援!”
满堂皆惊,顾池宴迅速调动人马,带着先头部队五千人前往支援,后续部队随后跟上。
崖口与宣府离得不远不近,要去崖口,必经辽东城。一来一回要足足两日。等顾池宴赶到辽东的时候,北岐已经退去,辽东城城门已破,残破的城门还留着炮火硝烟的痕迹。
守城将士的尸体从城外十里一直蔓延到城门口,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城墙上的火油还未熄灭,顺着破败的城墙燃烧着。没有厮杀声,没有哭喊声,静得可怕。而在城墙之上,吊着一个人。
顾承宗被剃了头发,剥去衣衫,身上披了一张带血的驴皮,还在往下滴着血。
“父亲!”顾池宴的嘶吼声在空旷的辽东城响彻。
顾池宴抛出手里的刀,切断了那吊着的绳子,顾承宗落下来,顾池宴接住了他。顾承宗的身体早已经冰凉,面色是毫无生机的惨白,身上都是血,分不清哪里是伤口。
胸口勾着一把北岐特有的弯刀。顾池宴去扯他身上的驴皮,却连着顾承宗的皮肉一起扯了下来,原来,他们将驴皮和人缝在了一起。
“啊……”顾池宴发出痛苦的哀嚎,那撕心裂肺的咆哮甚至不像人能发出来,像是一头野兽。
后面的将士,纷纷下马,跪了一地。都是战场上厮杀过的汉子,什么都见过了。可还是忍不住地掉眼泪。
顾池宴将自己身上的铠甲脱了下来,裹住了顾承宗。他手握住顾承宗胸口的那把弯刀,咬着牙拔了出来。顾承宗的血溅了他的半边脸。
天边响起阵阵春雷,轰隆隆地,像是愤怒的狂皞,闪电劈开阴沉的云,带来瓢泼的雨,以呼啸的姿态冲辽东城而来。冰冷的雨滴打在人的脸上。像北岐落在他们脸上的耳光一样。
那渗入黄沙的鲜血,又被卷起来,雨水汇成红色的水流,覆盖了眼前的黄沙,随着顾池宴的目光,一路往北。
“巴赫……”顾池宴猩红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
他是顾承宗,是漠北的守护神,是整个漠北的精神领袖,他战功累累,威名赫赫。他一辈子守在这片土地上,与这片土地同生共死。
他可以败,可以死,但是不可以被这么侮辱。
北岐此举,侮辱的不仅仅是一个将军,是漠北二十四城,也是对整个大邺的轻蔑与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