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都,元宵节。
骊水湾今年的新年格外冷清,河面上结了冰,将花船也冻在岸边。
府尹为了表面的祥和费了不少功夫,年前沿街乞讨的人在新年来临之前便被赶往城外。
街道两旁不再有热闹,只剩三三两两的商贩竭力维持最后的体面。
然而,不管外面如何,邑都皇城永远都是繁华醉人的。
丝竹之声从合光殿远远地传出来,走得近些便能听到悦耳的嬉笑声。
这场宴会自初一摆到了元宵节。
宝座换成了纱帐摇曳的寝榻,沈岸正怀抱着美人作乐,美人的娇笑声时不时地从罗帷后面传出来。
这段日子,沈岸醒了醉,醉了醒,在醉生梦死之间暂时忘却了边疆的局势。
然而美梦终有醒的那天,逐鹿关的战报由小太监急匆匆地送进来:“陛下,边关急报。”
沈岸自纱帐后伸出手接过了,不消片刻,战报便被甩了出来,连着战报滚出来的,还有尖叫的美人。
丝竹之声戛然而止,众人都俯跪在地上,将头埋得很低。
“废物!”沈岸一身明黄色锦缎中衣光着脚从罗帷内踏出,他一把掀翻了面前的食案,美酒美食扫落一地。
“陛下息怒……”众人颤抖着劝慰。
沈岸眼底发青,连日的寻欢作乐让他身体发虚,如今急火攻心,立刻头晕目眩起来。他后退了好几步,小太监连忙伸手将人扶住了:“陛下,身体要紧啊……”
沈岸缓了片刻方才好了些,他挣开小太监的手:“李琰呢?叫他给朕滚进来。”
“是!”门口的人立刻起身,小跑着去请李琰去了。
“都给朕滚出去!”满殿的人像是得到大赦般的,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钟会拔高的声音却从殿外传来,钟会走得急,气喘吁吁地,脸上带笑:“陛下……大喜!”
沈岸正心烦,拧着眉毛看过去的目光阴冷至极。
钟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立刻俯身跪地道:“恭喜陛下,梨香苑刚刚诞下了皇子!”
沈岸微微瞪大了眼,皇子,是个皇子!
“好好好!”沈岸连说三个好字,心头的阴霾在这一刻也散去大半。似乎边关再如何都不重要了!虽然是只是个襁褓中的孩童,可是只是因为是个男孩,就极大地安慰了沈岸。
是的,只要是男孩,他就后继有人。顾池宴与林栖如何强悍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他有三个儿子!便是他败了,死了,那些大臣也会拥护他的儿子!这个江山,他们夺不走!
“即刻下旨,皇三子,赐名沈煜,谢盈盈诞子有功,封荣妃,入永和宫。”沈岸道。
“是!”
钟会欢欢喜喜地去给谢盈盈报喜,谢盈盈正躺在榻上,生产途中大出血,不仅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更要了她半条命。
当钟会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来的时候,谢盈盈因为巨大的喜悦面色竟然微微发红,她的眼睛直盯着摇篮里的婴儿,她干裂的嘴唇露出笑来,虚弱的声音难掩欢喜:“多谢陛下……”
她眼尾扫了一眼穗喜,穗喜了然,走到殿外,将手里一袋子银子偷偷塞到钟会的手里:“钟公公辛苦了……”
钟会手里偷偷掂了掂,喜笑颜开道:“荣妃娘娘辛苦,好生养着,娘娘往后的好日子,多着呢……”
“借公公吉言,若是日后富贵荣华,必忘不了公公大恩。”谢盈盈道。
“荣妃娘娘您好生歇着,奴才便不打扰了,日后若是有吩咐,叫人通传一声便是。”钟会惯会来事,嘴甜得很。
“那就多谢钟公公了。”
钟会走了,谢盈盈吩咐人将陛下的赏赐统统搬到寝殿内,瞧着跪了满满一地的人和手里捧着绫罗绸缎和珠光宝器。谢盈盈眼中有尖刻的笑意,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一脸,多年的隐忍委屈在这一刻统统得到了发泄。
儿子,地位,她都有了。
她终于在这个皇城里站稳了脚跟。不枉她蛰伏这么许多年!
“皇后娘娘到。”外头通报声响起,谢盈盈方才拭去了眼角的泪,挥了挥手,一屋子的人才退了出去。
王皇后刚踏进殿内,一水的上次便在她的眼皮底下退了出去了。说是内心毫无波动是假的。
谢盈盈这次产子,对她的打击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