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华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眉飞色舞。
原来——
他昨夜离了“辰”字厢房,长廊上昏暗无比,隔几间才点一盏烛光。
凝香馆里的木门只是看上去单薄,隔音却很不错,走在绵软的地毯上,一步一步陷下一个脚印,空中回荡的,全是脚步落地的闷响。
走到一间房门前,只能透过微小的缝隙,望见里头的一缕光亮,罗华竖起耳朵,才能听见只言片语。
那是属于恩客与姑娘的春宵一刻。
长廊尽头,烛光大亮。栏杆围绕处,低头就是一楼舞台的背面。
罗华停下脚步,回望身后的雅间,数了几个,他得意地笑了。那窗前红纱飘扬,垂下的流苏叮当作响,果然就是他们的“辰”字厢房。
此处人声嘈杂,来往人群比长廊上多了不少。方才在台上演出的姑娘抱琴而来,两人相遇,姑娘敛眉行礼,姿态羸弱惹人怜惜。
跟随人群,罗华深入了舞台背面的天地。木板“咯吱”作响,混合了粗犷的男声和女人尖锐的欢笑。
全然不同正对舞台那半边的安静悠闲,这里急躁欢愉,听得人面红耳赤。
可罗华心思纯粹,什么也不懂。
他一脸纯真,满眼好奇,打量得正大光明,倒让被看的人先羞红了脸。他一间一间地看过去,里头人专注做事,不曾发现他。
“只见一姑娘平躺在床,薄纱轻盖,肌肤胜雪,若影若现。一双明亮的大眼,流光闪烁,眼波含情。男人赤着膀子背对着我,身高体壮,皮肤是健康的黑黄色,与姑娘是云泥之别。他伸出了骨节粗壮的手,轻抚上姑娘的右脸,也不知是男人指尖粗糙,还是姑娘细皮嫩肉,一下便被搓红了。”
罗华这样描述昨夜的场景,倒也有说书的天赋。
“姑娘从薄纱里伸出柔若无骨的小臂,手指微动,指尖轻轻一挑,便勾住了男人仅剩的亵裤。男人顺势扑倒在姑娘的怀里,还不忘拉上火红的锦被。”
说的人并无半分异常,却让听的人满脸羞红。罗华一脸纯真,婴儿肥的脸颊随着说话的动作一颤一颤。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口中小舌若隐若现,吐露出的,是最香艳露骨的话。
恍若,最正义的神明沾染上了罪恶,对恶魔来说是最迷人的诱惑。
罗华的眼里并无情欲,他面色如常,仿佛陈述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件:“我原想继续观望,却不想他们蒙上被子后,只能见到被翻红浪,不见他们半点身影。”
一众少年倒抽凉气,秋风微凉,不过这点冷意不足以让他们清醒。
少年人最精力旺盛,也正是对男女之情满怀新奇的时候。他们心跳“怦怦”,羞得面红耳赤,雀跃着期待罗华的下文。
罗华眼见红被里再无动作,就离了那间卧房。幸而夜色昏暗,恩客们喝得烂醉如泥,他不曾被人发现。
转而,罗华又溜去了下一间卧房,里头的两人所做之事与第一间相似,罗华匆匆瞥了一眼,就去了再下一间,一连几个都是如此。
不过,倒有一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间卧房里的景象与别的不同,只见一个男人脱得精光正平躺在床。
他面朝门外长相俊美,双眸微闭唇角上扬,也不知在梦里遇到了什么美事。他的身上坐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那女子背对罗华,轻纱勉强遮蔽身体。她的头发用简单的发簪随意挽起,露出光洁白皙的后背,上边还纹了一朵艳丽的海棠。
女子肤若凝脂,白净的腕子从轻纱内缓缓伸出,如同千金小姐挑开纱帘那般优雅从容。她的指尖碰触到了男人的脸颊,抚过一寸一寸,动作迟缓,看不清女子的神情,却能感觉出眷恋。
男人依旧沉入梦乡,不作回应。
那女子也不气馁,或者说,她本就不需要男人的回应。
雪白的指尖灵活游走,在胸膛上留下一道道亲昵的划痕。她轻声地唤他文彦,藏着无限的爱意与怀念。
虽然看不见女子的脸,罗华却能感觉她是开心的。
“文彦……”嗓音低低的,似是自言自语,听起来,也多了无限的悲伤。
与此同时,女子的手指还停留在男人胸口处,缱绻暧昧地画着圆圈。
罗华了然一笑,或许这就是个“薄情情郎与痴心姑娘”的戏本,比霁凉讲得那些故事还要老套。
他有些想念“辰”字雅间的窗台,想念霁凉身上的花香。再查不出什么线索,他就要一走了之了。
忽然——
屋内烛光跳动晦暗不明,凶神恶煞的黑影被映在白墙之上,女子的声音变得尖锐高亢:“文彦!我恨你!”
白净圆润的指尖疯长,指甲乌黑透亮锋利吓人。她身段妖娆,趴伏在男人的身上,脸颊紧紧贴住胸膛,只消五指便能轻易把玩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