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错愕不已,谁也不会想到被魔念侵蚀,被他们亲手剥去仙籍,打下恶鬼道的人,居然也是能拯救他们的人。
终是他年纪轻轻,却晓得以德报怨……
原本低沉的嗓音突然有了少年时的纯真,说出一句永远不该属于堕仙罗华的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位者可以为一己私欲草菅人命、杀人如麻、毫无悔恨之意。我虽也是罪大恶极,可终究不忍失去仁心,沦为苍茫一粟!”
“哈哈哈哈哈——”虚弱的魔君笑声扭曲,好像听得什么天大的笑话。
尽管他此时是单膝跪地求饶的模样,是死是活全都掌握在罗华的手中,可仍旧不妨碍他言语上的挑衅。
罗华轻蔑一笑,神情冷淡,眉眼里全是罕见的不屑。艳红色的双唇一开一闭,轻飘飘地落下尾音:“疯子。”
魔君的笑一下子僵硬在脸上,转而又爆发出能震撼天地的嘲笑,随着胸膛的震动,嘴角汩汩渗出鲜血,他浑不在意。
单调而又猩红的眸子里居然能读出几分怜悯:“一个疯子笑话另一个疯子。呵!你以为他们就会感激你吗?你以为你那清风霁月的霁凉神君会永远信任你吗?你是堕仙,是魔头,终究我们才是一类人!”
“他不过是在利用你,有求于你的时候,利用你尚未泯灭,仅存的善心。只有我,只有我才可以帮你,杀了霁凉,杀了他!我可以让他成为你的玩物……永远不会反抗!好孩子,你也心动了,不是吗?”
令人发寒的森白牙齿上沾着鲜红,几块通红的像是模糊血块的碎屑也粘在牙根处。魔君的面庞是青灰色的,疯魔似的,了无生机。
罗华全然没有被他的这副模样恐吓住,自然也不会被他的垂死挣扎所蛊惑,甚至,就连拿着若梦剑的手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颤抖。
他的神色如常,好像割裂了主体,身处于局外:
“我从尸山血海走来,又怎是光明磊落之人。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感激,又何必畏惧他们的利用?”
我只要一人……
罗华的脑海中适时地浮现出霁凉的样子,他或是站在灯火灿烂的高楼之上,俯视盛世之下的平安喜乐,唇畔勾出一抹浅笑。或是在水波温柔的小城里,清风缱绻,扬起耳边乌黑的软发。或者遗世独立,在尘土飞扬中,一剑掀翻了千军万马!
这都是霁凉。
是他魂牵梦萦,剪不断、割不掉的心绪,是他坚持走出恶鬼道的信仰,是他仍旧存活于天地之间的最大执念。
罗华的双眸逐渐恢复了小鹿般的澄明,里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光,随即又变得落寞起来,声音细若蚊蝇:“霁凉想要什么,我便给他什么。”
“所以……”他猛地绽开一抹灿烂的笑,眸中微光闪闪,好似少年时的顽劣模样,露出了一颗尖锐的小虎牙,看起来无辜又无害,如果可以忽略到那把架在魔君脖颈上的若梦剑的话,“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执迷不……唔!”
若梦剑再次刺穿了魔君的身体,他就像块可以随意处置的破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