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文殊咽下酒水,放下酒杯,稳稳当当的说出这句话。
“明天我就让人送信过去。”宋潜机叹息一声,“你今晚就在这儿歇息。”
子夜文殊撑着桌子就要起身,“不必。”
“等等,”宋潜机喊住他,“你们约好的?”
?子夜文殊眼中闪过疑惑,而后是无措,闻莺这么晚来找宋潜机做什么?
帘幕一样的雨水被伞面隔断,脚下也跟小溪没区别了。
已经凌晨了,但闻莺自然地抬手敲门,宋潜机是棵树,他又不会睡觉。
“进来。”
闻莺推门而入,目光穿过满院的花丛掩映,毫不意外地发现他房间还亮着灯光。
雨声太吵,闻莺站在门口跟他传音,“宋道友,我来是想让你帮我带个口信,我在千渠等他,一个月的时间,不见不散。”
宋潜机望了望屏风,“好。”
“多谢。”
大门重新关上,天地间只剩雨水连绵不断的声音。
谁也没有看见她的模样,子夜文殊连话都没听见。
他从屏风后出来,宋潜机立刻把话带到,“还真是约好的?叫我给你带话,她这一个月都在千渠,让你有空去见她一面。”
也就是说,只要他现在出门,就能见到人?她在千渠有住处,他来过不止一次,印象深刻。
宋潜机看他又在窗边坐下来,满头雾水,明明刚才还一副急切的样子,现在人都到门口了,还躲起来?
子夜文殊仿佛化身石像,半天没动静,宋潜机:“时辰不早了,就在我这儿歇一晚,明天再说。”
“不打扰你了。”
子夜文殊撑开墨竹伞,突然想到这把伞只给她撑过一次,在北风城重逢的时候。
子夜文殊知道她不少消息,闻莺大改仙音门制度,跟千渠一行人来往密切,以掌门之尊下场跟人争斗。
没人约束之后,她肆意而张扬的本性便彻底显露出来。
宋潜机看着子夜文殊步履匆匆地离开,吹了灯,想不通这些人,情情爱爱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跟入了魔似的?
子夜文殊几乎赶路般的来到院门前,抬起手,又顿住,清理了一下身上的酒气,又再次抬手,放下。
闻莺独自打着伞,跟幽灵一样穿过小巷。
雨水打在屋檐上,水花四溅,落在河里,泛起连绵不绝的涟漪。
她停在桥边看河水,从没有哪一刻觉得如此孤单,也没有哪一刻这样享受孤独。
没有门派,没有商会,没有飞升,没有子夜文殊,也没有她。
只有这片天地,只有这场雨,这感觉实在奇妙极了。
子夜文殊终于伸手敲门,无人应答,神识扫过院子,却发现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闻莺不在这儿?除了这里,还能在哪里等他?
子夜文殊扶了扶额头,运转灵力散去酒力,打着伞去找人,他神识强大,很快在河边找到了人。
闻莺面对着河水,坐在石桥中间的栏杆上,浑身被雨浇透了,也静静坐着,任凭风吹雨打。
子夜文殊眼中酸胀,几欲落泪。
缩地成寸到了她身边,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她身边的力场。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情绪。
无思无想,物我两忘。
顿悟?
他放轻了声音,在她身边撑起伞,没去打扰,就连想替她烘干雨水也不敢动了,生怕影响闻莺的机遇。
直到水声渐小,晨曦微露,子夜文殊听见有人声响起,她这副样子可不能被其他人看到。
“莺莺。”时隔多年,这个称呼再次找到主人。
闻莺好像没听见。
子夜文殊收了伞,小心地搂了她的肩膀,“莺莺。”
闻莺转过头,和他四目相对,只有茫然,就像一个迷路的人,站在路口不知道该走那边才能回家。
子夜文殊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关于让他心疼这一点,闻莺百发百中,从不失手。
有很多人需要早起,比如卖早餐的,去上工的,去学堂的……
有人打伞路过,抬头看见桥上一双人影,低声嘀咕,“有毛病吧?”
闻莺伏在他胸前哭得厉害,子夜文殊揽着她的肩,“我们回去说。”
所有委屈有了宣泄口,闻莺的情绪决堤而出,即使子夜文殊带着她一闪而过,也让接近她的人悲伤逆流成河。
等进了院子,子夜文殊打开阵法,布下禁制,“你怎么来了?”
闻莺还在抽咽,“我就是...想你...想得不得了...”她边说边哭,忍着窒息感说得断断续续。
“我想回家……呜呜...文殊,我不想做掌门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
闻莺在他怀里抬起头,子夜文殊眼眸幽深,语气平静,分明是在生气。
她咬住下唇,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子夜文殊死死攥着自己的拳头,在心里告诫自己万万不能心软。
“当日一心要走的人是你,一别十年,你我之间除了誓言,还剩下什么?”
闻莺启唇欲言,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余一双泪眼看着他。
屋檐外,台阶下,雨水连珠,嘀嗒有声,屋檐下,闻莺泪眼婆娑的仰着头看他,也像雨水连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