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
“师父,您总算回来了。”
一回到仙音门,闻莺就有种被迫上工的感觉,更别说一群盼她做主的门人弟子,血压顿时就上来了。
“事情我都知道了,尔雅,去请段道友过来,我有话问她。”
“我这就去。”尔雅领命离开,其余人依旧等她发令。
“只是叙叙旧,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别吓到人家。”
段莹跟她交情甚好,应该说整个青崖,除了子夜文殊,其他人都认她是同门,在外吹牛都要带上她。
段莹跟着尔雅到了一处鲜花烂漫的园子,见闻莺一个人在这里等她,扯了个笑容出来,“元君,打扰了。”
“不打扰,快坐。”
尔雅主动退下,隔得老远看她们谈话,子夜文殊势在必得,除非掌门请炎帝出手,不然谁能挡他?
谁都没想过闻莺会同意,她自己是一方霸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是个逍遥自在的性格,做什么想不通去看他人脸色?低人一头?
就连来做媒的段莹都想不通自家圣人的做法,又不得不遵命行事,闻莺看出她的为难,觉得子夜文殊可能是派了个卧底过来。
听她这么说,段莹轻轻一笑,又很快挂起愁容,“您还有心思玩笑,谁知到院长怎么想的?如今闹得人尽皆知,明摆着逼你抉择。”
“我心中有数,你也不必为难,只当是来找我玩了。”
当事人不慌不忙,段莹定下神来,想起了另一件事,“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闻莺接过她手中的白玉匣,颠了颠重量,随手推开盖子。
虽然段莹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她可不敢偷看。
至于院长交代的,等闻莺回来第一时间给他传信这件事,还是等结果出了一起跟他复命的好。
玉匣不大,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一片鲜红的擎天树叶,底称是撕得粉碎的纸屑,依稀能从笔迹里看出是她写给他的信。
什么意思?提醒她曾经发过的誓?拒绝单方面分手?还是觉得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闻莺合上匣子收了起来,实在半点也不想看见这些东西,“让他亲自来跟我谈。”
即使看不到她的脸色,段莹也知道匣子里的东西让她不高兴,心里连连哀叹,这个得罪人的差事怎么就落到她头上了?
“您稍等。”
段莹立刻起身,避过闻莺去跟自家院长传信,很快便回来了,“圣人说他在剑指峰等你,你现在就可以过去见他。”
这话充满了指派的意味。
“爱来不来。你转告他,别想拿修为压我。
我随时可以去请卫真钰,再不济我彻底甩手仙音门,云游四方永不露面,他能奈我何?”
闻莺有恃无恐,才不怕他。
段莹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光看着她,手中的传音镜里传来低沉的男声,细听竟然有些狠厉,“你敢!”
“呵,”闻莺冷笑一声,把段莹递给她的镜子啪的一声扣在桌子上,“我什么性格你不知道?这世上就没有我做不出来的事。”
“你敢跑,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卫真钰快要突破的时候,闻莺长住离火宫为他抚琴调理状态。
他还住过听花苑,抱过闻莺,又是哪里知道的忘情水?
他还是她临死前最后想见到的人。
在闻莺没出席的化神宴上,子夜文殊跟卫真钰已经借着演法切磋的名义打了一架。
现在人人都知道他们闹翻了,只是这事尔雅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不知内情的闻莺只觉得他不可理喻,“剑尊好大的威风呐,不过是请你上门聊聊就要拔剑杀人?有本事你就来,咱们手底下见真章!谁能赢还不一定呢?”
时隔多年,子夜文殊再次觉得自己要被她气死了,“闻莺,”
“你还欠我无数个解释。”
气氛转折,段莹松了口气,继续正大光明地偷听。
刚才的院长实在太不真实了,以至于让她有种小夫妻拌嘴的错觉。
提起这件事,闻莺也给自己刷了一发万念归寂,让理智去分析自己到底该不该去。
她沉默下来,子夜文殊继续劝说,“我要是上门,只会让事情无可挽回。”
“你行踪飘渺,归期不定,我只能用手段逼你出现,当年你说要我等你,如今这般作为,将我置于何地?”
“云中花开不记年,红叶萧萧问道心,你总是这样,轻易许诺,却从不实现。”
闻莺重新给自己刷了个状态,“我们确实该好好把话说清楚,我改天来找你。”
“我等你。”
听到她应答,子夜文殊主动切断传音。
闻莺伸手把镜子还给段莹,“此事到此为止,段道友也可以回去复命了,想必这些天你也住得难受。”
见她语气低沉,段莹不由自主握住她的手,竟是阻止他们私下见面,“别去。”
闻莺会心一笑,“你还真是卧底?”
“圣人太反常了,简直就像另一个人,”那些伤情悲苦的告白,段莹只觉得不可置信到了惊悚的地步,一个人再变,总不会突然从寒山变成春水吧?
“谢谢你为我着想,不过这件事能私下解决最好,你还信不过他的人品?”
确实,圣人从来都是以身作则,严于待人的同时,更加苛于律己,所以他才是镇院神像。
对子夜文殊刻板的印象,很快冲走了段莹突如其来的惊疑,正式跟闻莺告辞。
她的离去也让仙音门上下都松了口气。
闻莺玩笑道,“这可是门好亲事,你们这表现,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编排我呢。”
“剑尊是举世无双,可他绝不会是个好道侣,”尔雅点评一句。
徐昭佩深有同感,“而且这事也太蹊跷了,明明之前都对师父冷淡得很。”
“我们都不知道您居然跟他结过亲!”罗岚把话题引了过来,于是一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起了这段往事。
闻莺平静地讲述了他们之间短暂的婚姻,最后安抚道,“是我辜负了他,想必如今只是意难平,你们也不必担心,他品格端庄,不会做出以势压人的事来。”
她没说出自己要去青崖单独见子夜文殊的事,免得她们担心。
为了安抚人心,也为了平衡门中的势力,闻莺在门内待了近半个月,过了中秋才找了个借口出门。
尔雅的殷切叮嘱,正怡无奈的表情,徒弟们的依依不舍,还有仙音门的玉树琼枝,云海温泉,之前她怎么就想不通要自尽?
难不成是这破卦象在诱导她?剑指峰上,闻莺搓了搓手臂,驱走突然涌现的凉意。
“子夜文殊如今剑心通明,没人能在他面前撒谎,你说话小心。”
梦无月莫名其妙冒出来提醒,转移了她不安的心情,“什么意思?”
“心剑合一,心至剑至,剑心印照万物,毫厘之差都看在眼里。”
“放心,我知道了。”
梦无月扶额,“我不是怕你泄密,是要你当心。”
当心什么?
闻莺刚想问,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子夜文殊正站在门内深深的望着她,闻莺有很种还没复习,就被抓去考试的心虚和尴尬感。
“我以为你会直接进后院。”
他的声音很温和,闻莺眼底一热,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这才注意到子夜文殊的穿着,纯色天丝做里,外头罩了一件浅青色的长衫,衬着他俊秀的相貌,宛如清风摇竹,实在霁月风光。
她把原本准备好的词忘了个干净,满心都是他的模样,“抱歉,久等了。”
子夜文殊从门前让开位置,“进来说话。”
闻莺跟着他进门,等看到满树祥云一样的云中李才收回心神,这树哪儿来的?
“我用法术维持它常开不败,好看吗?”
子夜文殊站在她身边,跟她一起观赏飘落的花瓣,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可以什么都不问,只要你回来。”
“抱歉。”闻莺收拢发散的思维,“我想我的信里已经说清楚了,我们并不合适。”
“你在怨我?”
“你该是怨我,如果当初我足够坚定,不会让你一直一个人苦苦支撑,也不会让你伤心难过。”
闻莺虚虚伸手,花瓣从她指间飘过,轻微柔软的触感,放松着她的神经。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没有谁该为谁付出,是我对不住你在先。”
“我虽然爱你,但我更想要自由。我喜欢结交朋友,喜欢热热闹闹,想做很多很多你不喜欢的事,我喜欢不受约束,逍遥自在的生活。”
恢复记忆的子夜文殊在跟她聊天,真是太好了。
她愧疚了这么多年,终于解脱了。
面纱遮住了她的神色,子夜文殊只看见她秋水潺湲的眼眸,竟从里面看出故友重逢的喜悦来。
他的心沉了下去,“只要是你,我什么都愿意。”
“可我不想你这样做,我也不需要你这样做。你做你自己,我做我自己就好了,谁也不必迁就谁。”
她松开手上的花瓣,看着他的眼睛,“文殊,留在我心里做个永远不染尘埃的少年吧。你我都不是当年的自己,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了。”
她的眼神跟许多年前一样温柔,只是所有的爱意已经变成了释然,子夜文殊突然出手,把人紧紧搂在胸前。
光是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子夜文殊已经觉得神魂颠倒,“不必回头,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守护你,做你的依靠。相信我好吗?”
见他只是拥抱,并没有其他举动,闻莺也缓过气来。
“仙音门继承人未定,我不能嫁人,也不愿意嫁人,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喜欢现在的自己。”
“我们成亲之后你依然可以继续持掌仙音令,只要我不是院长,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啊?
闻莺迷茫的目光被子夜文殊看得清清楚楚,他想摸摸她的脸,却碰到了一层碍事的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