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永远做你自己。”
他想要看看她的伤,也许自己能治好它。
可等面纱落下时,却只见白壁无瑕的脸上尽是忧思。
闻莺苦恼极了:我都这么拐弯了,你还在装听不懂吗?救命,到底怎么才能跟前夫和平分手啊?
想象跟现实落差太大,子夜文殊心里一震,闻莺居然骗过了所有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闻莺从他眼里看见了小小的自己,这张经过世界本源浸润的脸。
她自己都觉得迷恋,而子夜文殊的神态却是阴沉的。
不知怎么,她的心也静了下来,“前段时间机缘巧合之下治好了,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看,就没摘下来。”
“这就好。”
子夜文殊放松了脸色,想去摸她的脸,闻莺掩住胸口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避开他的触碰。
“还疼吗?”
他垂下眼眸,手掌往下,指在闻莺心脏处,当时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要最后送他一程的?
七情俱全的子夜文殊会换位思考了,如果换作闻莺拔剑要杀他,他也抵挡不住。
更是他自己坚定了闻莺自戕的决心。
“莺莺,对不起。”
子夜文殊红着眼眶去牵她当时握刀的手,闻莺想躲,但没躲开。
上面的痕迹已经消失,可刺进他心里的伤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自己做过什么样的事。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闻莺掌心之上。
闻莺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子夜文殊攥得更紧,他低下头,颤抖着泪,吻在了她手背上。
这是她第一次明明白白仔仔细细看到他的眼泪,还是因为她掉的。
闻莺有些难为情,“是我自己心态差,我没怪你,你不用放在心上,没被我吓到就行。”
这是闻莺的真实想法。
她轻描淡写地仿佛只是不小心被他撞了一下,让他不必愧疚。
她的态度,对子夜文殊来说,无异于挑衅。
什么杀妻证道!!
她怎么敢这样做?闻莺有没有想过,有人会因为这件事悔恨终生,怄到吐血,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你凭什么这样做?!”
愤怒地火焰在他眼里猛烈燃烧着,刺骨的寒也沿着接触的地方传递给了闻莺。
仿佛有一只手攥住了她的心,闻莺心口剧痛,身体也支撑不住往下跌。
子夜文殊一身气势消散于无形,惊慌失措地搂住她,“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先歇息一下。”
他将她抱起来,语气温柔,像是在哄孩子,“你别怕,我们回房间休息一下,让我看看伤势。”
“我没事,坐会儿就好了。”
她该走了,再待下去她的心伤只会更重,也许当时他没想着杀她,可当他拔刀相向,毫不留情的时候,闻莺身心皆死。
越想越疼,闻莺攥住胸口的衣裳,靠在他的臂弯里调整气息。
紧挨着他胸膛的喘息,让子夜文殊的心也像被千刀万剐一样,不断滴着血。
他半搂着闻莺放在床上,专心给她把了脉。
忧思难忘,郁结于心,偏偏心脏还没恢复,无法用灵力逼出堵塞的瘀血,只能等她伤好全之后再说。
“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取药。”子夜文殊松开把脉的手,又牵住,“我很快回来,不要不打招呼就走。”
“嗯。”即使闭着眼,她也能想象出他说这句话的样子,一定是小心翼翼的温柔,“无月,我该怎么办?”
闻莺在心里呼唤梦无月,她果然迅速赶到,“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觉了。莺娘,子夜文殊是无辜的。”
他是无辜,她也没错,就连梦无月她也怨不了。
难不成就这样认输了吗?那些让她心力交瘁无眠的日日夜夜就此一笔带过?怎么就能这样呢?
也许她还是没想清楚。
闻莺掀开被子坐起来,“我们先回去。”
她坐在帐檐下,垂眸抚心,自有一种弱柳扶风之态,凌乱破碎的凄美,叫人想把她捧在手心好好呵护,又想拥着她小心翼翼地疼爱。
闻莺还没打开空间通道,就被及时赶到的子夜文殊打断施法。
他像是半点不知道她准备离开的事,搂着她的肩一起坐下,把手里的药瓶递给她,
“这个是九转龙血丹,每天一颗,这个是清灵妙露……”
“谢谢。”
闻莺安安静静吃了药,“文殊,”迎着他的视线,放轻了声音,“我们就到这里行不行,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我就是幼稚,轻易许诺,心思不定,反复无常,你离我远远的最好。”
她眼里的忐忑,他看得清楚。
子夜文殊抱住闻莺,娇小玲珑的身躯融在他怀里,毫无缝隙的接触,两颗心却隔着十万八千里。
他喘息着,摸索着,寻着香味蹭过她的脸吻到唇瓣,刚吃下的灵丹还残留余味。
他尝到它的苦味,和她的甜香。
就像他此刻的感触一样,痛感和快感交织,恍惚着让人着迷,闻莺推搡的手也被他抓住,等他放开的时候,闻莺闷闷的吐了口血。
子夜文殊态度强硬地搂过她的腰,拇指在她唇瓣上反复揉搓。
闻莺半阖着眼,依偎着他喘息,唇边的血迹更添美感,无助的,脆弱的,迷离着牵人心动。
她鲜血的味道,她的美,让人目眩神迷,心向神往,这种异常的吸引力,好像并非单单来自于情爱,但不影响他的决心。
“莫非你忘了,当年万里觅风月的人是谁?”
“你拉我进泥潭,却想独善其身,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子夜文殊拿出手帕给她擦去唇上的血迹,闻莺依靠着他,整个人像流烟一样飘渺,“你要解释,我给你解释就好了。”
“只要你别走,我可以不要你的解释。”
这会儿他倒软下来了。
子夜文殊知道,没有任何人能改变闻莺做下的决定,包括他。
如果他一直态度强硬,结局一定不是他想看见的。
闻莺在他最爱她的时候背叛了他,留给他无尽的遗憾和怨憎。
外人眼里变幻无常的幻音元君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闻莺,他根本不知道她是怎样度过这些年。
可是提起当年,闻莺明显更加坚定。
坚定地要离开他。
子夜文殊在心里反复推演过当年的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闻莺总是心事重重,神情飘忽不定,也许那时候忘情水就在她手上,难以抉择。
然而最终她还是下定决心,现在,她又一次决心要走。
“卫真钰怎么知道忘情水?”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梦无月顶着她的脸勾引他这件事,闻莺早已忘得干干净净,毕竟又不是她做的。
“是他自己发现了你的异状,来问我,我只好让他保密,还有宋潜机也一样。”
他们都知道,好像他周围的人都有默契一样,对于闻莺,只字不提。
子夜文殊沉默不语,闻莺把那个珍藏的玉瓶找出来,绿茵茵的瓶子在她手上像是会发光。
“我给你喝的时候,是知道它有一天会失去效果的,我没想过让你一直失忆。”
“当我知道你已经恢复记忆的时候,问过你的心意,我也愿意跟你彻底了断。
我实在是太累了,就到这里吧,时间证明一切,你我本就是同道殊途。”
子夜文殊被这四个字激怒,一把从闻莺手里夺过玉瓶,使劲把它摔在了地上。
看着一摊水迹和碎玉石片,闻莺竟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拿去拍卖得卖多少灵石?
“你觉得可惜?”子夜文殊将她的心疼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说话都带着戾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闻莺赶紧摇头,”没,只要你高兴,就算你拿它去喂鱼我都没意见。”
“所有人都知道却都瞒着我,让我浑浑噩噩度过这么多年。刚拨开迷雾,你就要跟我诀别,闻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给你。”
“你回来。”
话题回到原点,闻莺否定了之前做好的决定,子夜文殊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她又不可能一直躲着他。
在一起……在一起干嘛?一起养梦无月?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她哪点想不开,还要去自讨苦吃?
她的担心和忧虑都被子夜文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难道他就这样让她不安?即使愿意为他付出生命也不想回到他身边?
子夜文殊把她的头按进自己怀抱,“莺莺,抱歉。”
闻莺顷刻失去意识,子夜文殊抱住她柔软的身体,伸手抚过她的脸颊。
摸到耳后的结发时心中一动。
这是他的发丝,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过了这么多年,微弱近无,再次吻过她的脸颊,子夜文殊狂躁不安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只要闻莺还爱他,迟早会妥协的,就像他曾经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