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仙音门的拜帖到了。”梓墨将它递给子夜文殊,见他逐字阅览这短短的几句客套话。
斟酌着开了口,“师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上次为何拒绝?”
“您跟炎帝两败俱伤,她还想两头讨好,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梓墨愤恨不已,“师兄若还心软,真叫我等心寒。”
子夜文殊将请柬藏进袖中,”此事并未宣之于口,你这般作为,倒是坐实了流言。日后叫我如何放心传位给你?”
“师兄?”梓墨惊恐的喊他,“您要去哪儿?”
“我一心求道,不想被外物打扰。我是青崖弟子,有没有这个名头都一样。”
梓墨觉得他说的有理,又觉得他的语气不对,“师兄不妨跟院内其他人商议之后再决定?”
“我意已决,等人到了直接让她到剑指峰来。”
从这点上看,其实师兄跟幻音元君结为道侣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们都一样独断果决,只要认准一件事,纵使千夫所指,也百折不屈。
但当他们意见相左的时候,这就是灾难,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来做什么?
“师弟斗胆,师兄教导我等以大局为重,还望师兄以身作则。”梓墨恭恭敬敬给他行了个礼。
摩挲着袖子里闻莺的亲笔拜帖,子夜文殊点了点头,见他答应,梓墨起身告退。
师兄重新拥有感情,这是件天大的喜事,可偏偏能牵动他心弦的人再也不会回来,求不得是个什么滋味,经历过的人都懂。
尤其是见了依旧气定神闲的闻莺,倒觉得不如让他们彻底成了仇人的好。
只是这件事还轮不到他做主,梓墨按下心里的念头,“圣人请元君去剑指峰见他。”
心里知道师兄在等她,梓墨任然心有怨尤,带着闻莺沿着山间小径步行上山。
青崖弟子的态度改变,闻莺早有准备,只是担忧梦无月说的事,不自觉蹙起眉头。
这是青崖最高的山,往日还住有其他弟子,只是从子夜文殊化神以后,就剩他一个人住在山顶。
行至半山腰,尔雅听出闻莺呼吸渐重,伸手去扶她。
仙音弟子少有练体的,梓墨有一种欺负妇幼的愧疚,但想起师兄身上的伤,便只觉得扬眉吐气。
掌门每日练剑,怎么这样虚弱?难不成故意表现?尔雅在心里赞她这次终于知道示弱了。
山路上的三人各有各的心思,却在见到石阶上那个屹然伫立的身影时都歇了下去。
秋日的阳光透过树梢,带着山林里朦胧的雾气,照在子夜文殊浅蓝的衣衫上,给他整个人都描上了光晕。
就像从她梦里走出来的一样。
“院长。”梓墨最先反应过来,闻莺也垂眸行礼,话还没出口,面纱已经飘落下来。
她都没感应到他出手,差距这么大,子夜文殊要真执念入魔,她岂不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你见过卫真钰了?”不咸不淡的语气。
闻莺将幻海珠扣在手心,暗自戒备,“梦梦,我搞不定,你快来。”
梓墨退到一边让开道路,子夜文殊居高临下俯视闻莺,梓墨也看到了她面纱后完美无瑕的面容,惊艳之下连这是什么场合都忘了,只想盯着她看个够。
尔雅着急上火,生怕出什么意外。
当年的痴情人早已跟门主老死不相往来,这突入其来的追求,难不成是知道她已经恢复容貌?还是不甘心她再遇良人?
“你我之间的事,不该牵连他人。”
梦无月已经赶到,随时能代她出手,闻莺还是忍不住提起心来,在她的感知下,子夜文殊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实在让人心惊肉跳。
子夜文殊将她凝重的神色看在眼里,竟然微微一笑。
这数百年未见的笑容,如薄冰在阳光下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他化神期的威压。
“若是我跟他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闻莺在心里骂了一句娘,真心气愤,“这跟卫真钰有什么关系?你有本事冲我来,找他干嘛?”
“是吗?”
闻莺身上不仅有无尽火的气息,还有苦涩的药味,她都做到这份上了,又凭什么来找他?为了仙音门?
青崖对仙音门的打压,沸沸扬扬的谣言,都是他默许的,为的是让她低头。
仙音门是她割舍不下的弱点,不必再找卫真钰,也不必在今日留下她,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服软。
气氛越来越焦灼,尔雅跟梓墨一边担心着自家的人,一边运转灵力去抵抗这蓄势待发的压力。
像是心有灵犀,惊蛰出鞘之时,闻莺也已经祭出幻海珠,两者在空中撞在一起。
激烈的气浪荡开,石阶都被它碎裂成粉末,山道两侧的树木连根拔起,露出地下山石土地。
“师兄,不可!”
压力顿失,两人终于能开口说话,梓墨首先想到的是子夜文殊的身体。
医修让他静养,万万不可再动手了。
“仙子,您别冲动啊!”
闻莺召回法器一跃而起,尔雅真想抱住她的腰,后悔在她要来的时候没拦住她。
境界之差天壤之别,即使子夜文殊受了伤,也不是她能挡住的。
可惜此刻掌控这个身体的人是梦无月,知道子夜文殊有多疯,哪敢停手?说不定跟他梦里一样,直接杀了闻莺再自杀。
幻海珠在梦无月得心应手的操控下,展现出它真正的威力来。
这本就是梦无月精心创造的两界之门,在她手上,别说子夜文殊受了伤,就是他全胜时期,她也能借着珠子跟他斗一斗。
可惜闻莺伤势未愈,难以尽全力,只好使些技巧。
子夜文殊紧握住刀柄,幻海珠幻化成一炳炳利剑,招招先声夺人,这才是他熟悉的剑道高手。
只是今日持剑之人是他最爱的人,眼中凝着寒光,下手半点不拖泥带水,每一招都玄妙至极。
不知怎么,子夜文殊突然想起了在浮生梦境的时候,她用尽手段,只为赢他。
这一回,她还是要赢。
山道只剩残垣断壁,树木在剑气下化作残枝断根。
闻莺跟子夜文殊从半山腰,打到天上,又落到另一处林间。
梓墨跟尔雅喊破了嗓子也没能阻止这场争斗,剑光绵延三千里,浩大的声势倒是把其他人都引来了。
“怎么打起来了?”菁斋忙问梓墨,段莹担忧完这个担忧那个,看得眼花缭乱。
梓墨眼睛盯着战场,跟着其他人一起上了峰顶。
闻莺一剑荡开,从子夜文殊肩头掠过,剑势不减,削去房顶屋檐,轰然倒塌之后是灰尘漫天。
为什么打起来?乘着两人对峙,梓墨抽空想了想原因,好像是因为师兄吃醋?
师兄问元君,要她在炎帝跟他之间选一个,然后就打起来了?
“别问了,快劝架。”
子夜文殊气得手抖,闻莺都丝毫不顾及这是什么地方,也不顾及他的伤势,他凭什么要让着她?
梦无月想先拿下失控的子夜文殊,再让闻莺跟慢慢他解释,子夜文殊只看到她的全力以赴。
惊蛰再启,紫色的刀芒浩浩荡荡,幻海珠再变,万千剑影分化而出。
虚虚实实间,随处可见荡开的涟漪,这是被子夜文殊击碎的空间法术,劝架的人自身难保,再次拉开距离。
梓墨喃喃自语:“不会吧。”
不会他一语成箴,师兄跟她真成了死敌?他不娶她了?现在又该怎么收场?
“幻音元君这么厉害?能跟尊上打成平手?”
“胡说,尊上身受重伤,分明是她乘人之危,果然孔圣人说的对,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还不是你们青崖欺人太甚?”一名仙音门弟子怒视刚才说话的人。
“就是,门主怎么可能主动挑衅?”
“为什么不可能?说不定就是为了报昔日之怨!”
“什么怨?圣人可从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明明是她心胸狭隘,呲牙必报。”
“心胸?就你们也敢谈心胸二字?我家门主就是不愿意怎么了?真当天下的仙子都想嫁给他?”
就当两帮人马要上演全武行的时候,只听到得一声巨响,如山崩地裂,惊雷轰鸣。
众人往战场看去,具都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梦无月想用空间禁锢他,结果子夜文殊咬破舌尖,全力一击破了她的空间结界。
紫气东来,幻海珠被击飞出去,梦无月遁入空间躲过这一记无可抵挡的锋芒。
等再回首,巍然屹立的剑指峰已经被子夜文殊从山腰削去半块,山石崩碎飞溅,垮塌如雷声轰鸣,只剩下方圆万里的平台。
云烟散去,闻莺的身影重新出现,让仙音弟子深深松了口气。
这会儿谁也没心思吵架了,只等最后的结果到来。
“姑姑,难道真是师父先动的手?”为了缓解紧张,徐昭佩悄悄问尔雅,毕竟根据自家师父的脾气,她真能做出这件事。
杀了死对头给知己好友报仇,这逻辑再合理不过,尔雅目不转睛看着交汇的剑光,生怕蓝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