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向沉沉睡去之时,秦岭脚下的秦国散关城门口,曾经阔过的守城兵范喜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三名黑袍之人。
散关作为秦国最西侧的关隘,其外便是巍峨难度的秦岭,所以守城兵一向对外不对内,也就是说关外入内的人员车辆一律严加排查,包括城内外出归来的药农、猎户之类,必定要严格核查身份路引、搜查随身货物。但关内外出之人,除非战时一律不会严加核查,只是守城兵们偶尔对着城门口贴着的那十余张经过风吹日晒早已模糊难辨的通缉告示象征性的扫上一眼,便任由人们随意出关。
但眼前这三名黑袍人不同,每人一袭纯黑银边的连帽黑袍将全身完全覆盖,只有其中一名身材高大之人手中提着一根长长的裹着灰色粗布的疑似棍棒之物,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其余两人皆是身无长物。
曾经阔过的守城兵范喜疑惑的是以自己的眼力,竟也看不出这三人身穿的黑袍是何质地,看似质地厚重但却随风微微飘动,仿若一层纯黑的波浪披在身上一般,完全不是寻常游侠们那种用来遮掩身形的粗布黑袍可比,宽大的连帽黑袍虽说线条简单却并不显臃肿,反而细看之下会发现丝毫不影响穿着之人的四肢活动,明显是经过名家裁剪的。
范喜深知这样一袭以自己县丞之子的眼力也没有见过的布料再加上名家剪裁而制成的黑袍必定价值不菲,三名身穿这种黑袍之人居然出现在这鸟不拉屎的散关,再联想到数日前那五名出城未归之人,还有那辆自己印象深刻的用料华贵但毫无装饰的黝黑马车,范喜不禁眼皮跳了几下。
那辆骏马拉着的名贵马车虽然当日便回到城中,但并未在城中继续停留而是直接穿城而过直返秦国境内,据当日值守散关东侧城门的守城兵说车上御者手持的是求盗尉的路牌。但做了几年守城兵的范喜还是发现了一丝破绽,那便是在他细心观察下,发现这辆马车回城时明显轻了不少,这点从车辕的震动幅度、马匹的脚步频率等常人不会留意的细微之处可以看出。
难道车里之人竟然留在了这罕有人迹的秦岭之上?而且看那御者驾车直接穿城而过的行踪,竟是车内之人短时间不会回来散关的样子。
范喜毕竟并非寻常愚昧小民,片刻间脑中便将这几拨人联系到了一起,心说莫非这秦岭之上要发生什么大事?想到此处,范喜不禁有些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前盘查一下这三名黑袍人的身份。
倒不是范喜时刻牢记自己守城兵的职责,而是自幼出生在县丞之家的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能够改变一个人一生际遇的往往是一些异于常理的事情,所以若是想改变作为一名寻常守城兵老死在这散关的命运,最好的办法便是抓住一些异于常理的事情参与其中,或许便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便在范喜刚刚向着那三名黑袍人迈出一只脚之时,领头的那名黑袍人微微抬头,藏在风帽下的双眸淡淡地看向了一直死死盯着他们的范喜。
便是这平平淡淡地一眼对视,让范喜浑身颤抖着定在了当地,迈出的那一步死活也无法踏下!
那只是一双寻常的黑眸,并不炯炯有神也不黯然无光,和城中常见的市井小民几乎并无不同,但范喜却在看到那双黑眸的一瞬间感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仿若自己看到的不是人的双眼,而是一头蛮荒凶兽抑或天上神明的双眸!一股冰冷的感觉瞬间席卷了范喜的全身,如同一股冰水从头顶灌入一般,范喜整个人从灵魂到肉体都被这股冰冷之意冻结在了当地,不敢再有丝毫的动作。
黑袍人只是淡淡地看了范喜一眼,便转过头来重新藏于风帽之下,甚至脚下都没有丝毫的停留,仿若只是寻常的一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