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要从十天前说起。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左左回来得有点晚，天已经有些黑了。白天的时候天色还很好，谁能想到它居然这么快就变天了。

首都的天气变化总是快。

左左今年十六岁。但他身材瘦小，看起来也就十三岁。那头半长的头发没剪，堪堪盖住了眼睛，显得有点阴沉。

他每次出门的时候说只是到处逛逛，但萨拉知道他其实是去打零工。

姐弟两人父母双亡，相依为命，家里没有什么钱。

萨拉读书读到一半就辍学了，而左左勉强读完，空闲的时间总是拿去打零工。他很懂事，也更让人心疼。

那个注定会发生些什么的晚上，大雨倾盆而下，整条街道都笼罩在水雾中。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所有人都知道晚上不能外出。

就在萨拉咬牙拿着伞准备出去的时候，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

他把头发往上捋，露出张熟悉且没有血色的脸。身上的衣服对少年来说有些宽大了，止不住的往下垮，露出一截锁骨。

发丝一直往下滴水，叫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正是左左。

“其实从那个时候，左左就有些奇怪。”萨拉现在回忆起来那个场面，微微拧起眉。“他平时为了不让我担心，所以会按时回家，出了什么事也会提前说。但是那天他手里握着伞，却没有打开。是直接淋雨回来的，而且还摔过，身上有一些血迹。”

“下雨不打伞？”莱诺自言自语。

“对。他平时不会这样的，而且一声不吭地上楼去，一个字也不和我说。”萨拉回忆一番，然后确定地点点头。

那个时候萨拉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接下来，左左好像是淋雨感冒了，状态一直很不好。

萨拉想带他去找医生，但左左拒绝了。

少年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企图勾起嘴角但是失败了，“我没感冒。”

他很确定的说，拒绝了萨拉。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

萨拉恍惚间发现，渐渐的，左左连零工都不去了，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

他有一次回来的时候很是狼狈。萨拉追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只低声说:“有人……”

第二天她早上起来一看，左左房间大开，里面被人翻得非常凌乱。而人不知所踪。

地板上放了一张白纸。

她一时心跳如雷，脸色不好看。

等她上前一看，发现那纸上用血写了——黑金鱼在天上游。

“左左绝对出事了，我必须要找到他，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已经失踪三天了。”这位担心的姐姐说。

“你为什么不找巡逻队呢？”莱诺好奇地问。

“不能找巡逻队……不然左左会死的。我只能找你了，莱诺！求你了，救救我的弟弟！”萨拉打了个寒战，嘴唇发抖，声音如同哀泣。

莱诺深刻怀疑，要不是椅子撑住了她，女人就会像软泥一样倒在地上。

她哭得更丑了。

实际上，萨拉哭得有一种悲伤的美，就算狼狈也惹人怜爱。算不上丑。

但莱诺的审美异于常人。

他看了她一会，问：“这就是你的委托吗，客人？”

“是找到弟弟，还是找到‘黑金鱼’？”

他的态度在旁人看来实在是有些过于冷静残忍。

但只要看莱诺的表情，就会知道他是认真的。像一位确认目标的杀手，如果雇主不给出准确目标，会耗费他不少精力。

莱诺:唉。

一时间房间里没有人说话。

伊莱亚斯目光扫过女人的脸，一声不吭。

他从头到尾都坐在沙发上，不发表意见也不开口询问。如果不是呼吸时胸膛还在上下起伏，旁人还以为只是座石像。

萨拉还是那么悲伤，那双蓝眼睛里的水光盈盈。

之前的那一系列话全都围绕着左左。可以看出是个很爱弟弟的姐姐。

她张了张嘴，吐出很轻的三个字。

“黑金鱼。”

选择的是这个呀。

莱诺却勾了勾嘴角，不出所料。

“那就交给我了，客人。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他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开始兴致勃勃谈论起定金和尾款的事情。

但萨拉却有点心不在焉，仿佛之前那三个字耗费了她全部心神。

以至于被莱诺狠狠宰了一笔也没发现。

哼着歌欢送萨拉离开，莱诺关门回身，往之前客人坐的位置上一倒，然后伸了个懒腰。

那个小凳子坐得太难受了。

“你也发现了？”伊莱亚斯头也没抬。

“发现什么？”莱诺眯起眼睛，打量坐在沙发上还是姿态标准的室友。

哼，在沙发坐就应该舒舒服服地找个位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坐的是木头椅子呢，动一动会磕到人是吗？

伊莱亚斯不太喜欢他的态度，不耐烦的指明：“她在撒谎。”

“当然，”莱诺笑笑，“她当然在撒谎了。谁找私家侦探是直接说实情的呀~人们总是会从自己的角度讲述故事，也自然会对真相做一些修改。”

他朝着青年勾勾手指，“你发现她最大的问题了吗？”

伊莱亚斯平静地和他对视。

“好吧。”最后还是莱诺泄了气。

他怀疑伊莱亚斯能对视一晚上也不眨眼，妈的跟个臭石头一样，脾气又怪。

动手反而会伤到自己，果然是石头。

“她已经慌乱到顾不上伪装。”莱诺离开沙发凑上去，“看来时间不多了。”

萨拉说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最后在莱诺询问的时候撕破了一点伪装。她本来能做戏做全套的，但是太心急。

说话的时候，他凑得太近。两人的脸只有十厘米的距离。

伊莱亚斯往后退了一点，表情有一丝不悦，大概是很久没和人这么接触过。接着起身离开。

“我的沙发~！”莱诺诡计得逞，纵身一跃重回沙发。

走开几步的室友回过身来，用一种“你有病就去治”的表情看他。

“你管我。”叛逆的莱诺压根不在意这种无声的指责，他扬起眉毛，“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坐。”

这次伊莱亚斯没回头。

整个出租屋都被整理过了，伊莱亚斯也不再祸害他的房间，而是住进了旁边。

两人房间中间隔着一个杂物间。不知道是室友嫌弃他多话烦人，还是习惯离别人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