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宫中梅花树上绽放花朵后,梅花宴便也如期举行。
沈若瑶依旧穿一身天水碧衣裙,披了件同色银白滚边的厚披风,便上了马车往宫中而去。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想去,无奈帖子已经接下,不去不行。
她实在搞不清楚萧玄景在想什么,他每次一见她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甚至还想要杀她,所以她更加不明白,这帖子为什么要发给她?
“哎……疯子的想法,我果然不理解。”沈若瑶想不通,最终也只能摇头叹息。
马车在宫门停下,沈若瑶一下马车,早有太监在宫门内守着,将宾客带往梅花园。
这宫中的梅花园的确极大,一眼看不到边际,且梅花品种繁多,挂满枝头,算是冬天难得的景色。
沈若瑶正瞧着那难得的绿梅,身后却有人叫她,道:“若瑶。”
“小蝶?”沈若瑶惊讶看向走到眼前的胡小蝶,急忙拉着人走远一些避开人群,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会来梅花宴?你不是已经定亲了吗?而且我记得梅花宴的帖子是在你定亲后才发出来的啊?”
“是啊。”胡小蝶噘着嘴皱着眉,一脸不情愿,道:“可是有人托我嘛,我也没办法咯。”胡小蝶双手一摊,无奈道。
“小蝶。”一个清脆含笑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沈若瑶看向迎面走来的少女,一身浅紫色衣裙,满头珠翠,华丽非凡。
“是昌平郡主啊。”胡小蝶冲少女行了一礼,笑道:“你也来啦?前段时间听说你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沈若瑶才知对方身份,便也行了一礼,请了安,就安静站在胡小蝶身边,打算回头仔细问问。
胡小蝶并非那种攀高枝的人,绝不会在已经定亲的情况下还来参加梅花宴。毕竟这一次的梅花宴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家心中都懂。
“这位是……”昌平郡主疑惑看向沈若瑶。
胡小蝶笑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叫沈若瑶。”说到此,胡小蝶眼底一闪而过一丝担忧,立即笑道:“哎呀,郡主还没说呢,你身体可好全了?如今冬日了,天冷得很,再过几天估摸着就要下雪了,你穿得厚不厚啊?别着凉了。”
沈若瑶知道沈家最近已经成了京城众人的谈资,而她与沈嫣真假千金之事也闹得沸沸扬扬,胡小蝶害怕她被人议论,这才抢先开口吸引走昌平郡主的注意力。
昌平郡主笑道:“好全了,没事儿,穿得厚呢,也是我病了这一段时间,好些日子没见朋友了,对了,这宫里的梅花差不多都开了,好些外头见不到的品种呢,若不一瞧,真是辜负来一趟梅花宴了。”
正说着话,突然有太监高喊道:“皇后娘娘到——”
胡小蝶立即停下和昌平郡主的聊天,三人急忙走到宴会场地,和一众贵女跪地行礼。
何皇后仍旧如孟贵妃生日宴那晚一般是一尊会动的佛像,语气永远都是那般波澜不惊,叫众人起身来入座,道:“本宫见宫中梅花开得好,特意叫你们也都来一同观赏,免得辜负了一年梅花。”
众人急忙站起身道谢,口中奉承话不绝。
沈若瑶隐在人群中并不言语,庆幸四周都摆放上屏风隔断冷风,又摆满了火盆,不然大家在露天待上一个时辰,真的就要全部染上风寒了。
因大家都明白这个梅花宴的真正用意,故而贵女们不但吩咐奉承皇后,还各自谈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展现才学不俗,又见梅花开的好,一些贵女便以梅花为题开始作诗。
沈若瑶安静坐在凳子上听着,其中好几首梅花诗的确很不错,但她觉得在太子妃这件事上,皇后应该是做不了什么主的。若不然,皇后何至于成为一尊会动的佛像?
胡小蝶见好多贵女都在四周走动赏梅,便拉着沈若瑶一通走出围起的屏风去,瞧着冷傲梅花,嗅着清幽梅花香,胡小蝶更加活泼起来,一个劲儿夸赞,一会儿说这朵梅花开得好,一会儿又说那朵梅花开得艳丽,因四周贵女不少,沈若瑶也不好在这时询问胡小蝶来梅花宴做什么,只好等着宴会结束再问。
“是呢,沈家也只种了一些常见的梅花,这绿梅,还有那些重瓣,哦,还有宫粉呢,我也是第一次见,真的是很漂亮。”沈若瑶瞧着姹紫嫣红,心情也很是愉快,可目光瞥见远处依稀出现在梅花树后的明黄色衣摆,忍不住叹息。在看到那明黄在冲她招手后,叹息声更重了。
胡小蝶不明所以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走累啦?所以在叹气啊?”
“没有,这么一点儿路怎么会累呢?”沈若瑶好笑道:“我……我去一趟茅房。”她只得找了个借口,往一侧走入梅花林中,再绕到那明黄所站的位置,叹道:“殿下,梅花宴就在那边,你光明正大去就行了,躲在这里干嘛?”
“谁说孤要去了?谁说孤躲在这里了?”萧玄景一开口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沈若瑶好笑道:“那好吧!那请问殿下,叫我过来干嘛?你见我有什么事吗?”
“谁说孤要见你了?孤只是在这儿看梅花,不行吗?”萧玄景认真道。
沈若瑶忍不住好笑,无奈摇头,道:“那你冲我招手干嘛?”
“谁冲你招手了?你看花眼了。”萧玄景一副被冤枉的模样。
沈若瑶无语了,叹道:“那行吧!是我看花眼了,那我回去了。”
“孤叫你走了吗?”萧玄景叫住转过身去要走的人,疾步走到她面前,道:“喂,明年春天,桃花树就能开花了。”
“啊?什么?”沈若瑶茫然问道。这人在说些什么啊?
“孤……”萧玄景犹豫了下,别过脸去不看令他讨厌的沈若瑶,道:“孤说,东宫里栽满了桃树,明年春天的时候,桃花就会开花,到时候整个东宫都是桃花。”
沈若瑶紧皱柳眉,眸光中尽是不解,道:“东宫栽满桃花树跟我有什么关系?明天会不会开花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笨死了,果然是头蠢猪,你怎么不蠢死啊?”萧玄景气得狠狠吐出一口气,紧抱双臂,目光不善地盯着沈若瑶,道:“孤就是跟你说一声,没别的意思,你别乱想!”
“我为什么要乱想?”沈若瑶茫然看他,总觉得这个萧玄景脑子有毛病。
“你——”萧玄景本要发火,可看见她一脸娇憨茫然,火气更大,怒道:“你就是头蠢猪!”
沈若瑶没好气道:“行,我是蠢猪行了吧?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骂我是蠢猪?你吃撑了闲得发慌啊?有病。”丢下话,沈若瑶转身迈步就要走,却突然想起什么,停步问道:“哎,我问你,你干嘛给胡小蝶发请柬啊?”
“胡小蝶?谁啊?”萧玄景疑惑道。
“工部侍郎的女儿。”沈若瑶没好气道:“人家都定亲了,你给她发请柬做什么?知道的说是你发了请柬,胡小蝶不敢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胡小蝶是那种攀高枝的人呢,都定亲了,还来什么梅花宴啊?你是不是有病啊?”
萧玄景没好气道:“你才有病,孤只给你发了请柬,其她的都是皇后发得,你有毛病啊?什么黑锅都往孤头上扣,早晚打死你。”
沈若瑶紧皱的柳眉依旧没有松开,不高兴道:“皇后这是干什么嘛?人家都定亲了,真是的。”
“不应该啊。”萧玄景道:“皇后一向谨慎到不得了,绝对不会做出给已经定亲的人发请柬的。”
“是吗?”沈若瑶犹豫道:“那胡小蝶怎么来了?哎,真是的,算了,等宴会散了我问问她吧!”
也不怪沈若瑶担忧,实在是胡小蝶定亲的事许多人都知道,如今人却来了梅花宴,难免让人觉得胡小蝶是个爱慕虚荣的人。
“喂,那个谁。”萧玄景道:“你……这次怎么绣成桃花了?你不是最喜欢绣那什么野草吗?怎么会想起绣桃花啊?”萧玄景觉得沈若瑶应该是很渴望嫁给他的,不然怎么会在送他的荷包上绣桃花呢?
沈若瑶那个荷包本来就不是送给萧玄景的,而是她送给柔嘉公主的。她打算以送针线的名义去花香院打探消息。而柔嘉公主乃是公主,若是荷包上绣得是野草,难免让人有话说,故而她才选择了桃花,反正柔嘉公主新婚嘛,送这个总没人说,结果她谎称是要送给萧玄景,故而就——
“觉得桃花好看啊。”沈若瑶撒谎都不脸红,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啊?”
“没有啊。”萧玄景脱口而出,随之道:“还好吧!主要是你绣得太丑了。”停了一停,他道:“你知道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
“沈四小姐?沈四小姐你在哪儿?皇后娘娘说请大家吟诗作对,现在就差你了。”梅花林中,一个太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萧玄景的话。
沈若瑶闻言一惊,急忙迈步要走。萧玄景立即伸手抓住沈若瑶手腕,不高兴道:“你这么急慌慌的干嘛?看你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在偷情呢。”
沈若瑶急了,忙慌慌抽手,可却没办法将手腕从他大掌中抽出来,急道:“此地这样偏僻,孤男寡女的要是被看见,我还活不活了?你快放手。”
“又没什么,反正我们很快就……”
“你再不放手我咬你啊。”沈若瑶急了威胁,见他不放手,果真张嘴要咬下去,吓得萧玄景立即松手,还没来得及骂她,沈若瑶就像一只狐狸般灵巧溜走了。
“沈若瑶!”萧玄景一肚子火,怒火滔天冲进梅花林,与方才说话的太监撞了个对面,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太监被要吃人的萧玄景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说啊,你不是很能说吗?不是声音很大吗?现在怎么不说了?”萧玄景一肚子火全发泄在太监身上。
这些沈若瑶当然是不知道的,因为她已经一路小跑回了宴会,坐回凳子上,就听何皇后赞赏道:“果真是才女,这梅花诗做得极好呢。”
说着话,何皇后目光扫过在坐所有贵女,只是在扫过胡小蝶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道:“那就每人来作一首诗,不要拘束了。”
这话让场中好几位贵女起身致歉,道:“臣女愚昧,不曾念过几本书,哪里会作诗啊。”
沈若瑶可不会作诗,因此立即附和着几位贵女说话。
何皇后道:“不会作诗也没关系,但你们也不要谦虚了,这样吧!那就奏一曲好了。”
弹琴沈若瑶倒是会,便也就应下了。
“皇后娘娘。”昌平郡主笑道:“那我也来弹一曲好了,这作诗我是的确不会,弹琴嘛,虽说弹得不好,但勉强也算是交个差了。”
胡小蝶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郡主你也太谦虚了,论琴艺,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少谦虚啦。”
“哪里。”昌平郡主笑道:“我琴艺普通,若非为了交差啊,我是绝不会来献丑的,一会儿要污了大家耳朵,大家别怪我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