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睡觉啊,要给你查胡小蝶的事,孤忙得要死,早晚被累死。”萧玄景语气不善。
“你怎么就累死了?我看你一天到晚闲得很。”天天朝我那儿跑。
萧玄景嗤笑道:“马上过年,孤要随父皇一同祭天,能不忙吗?行了,睡觉,困死了。”说完,死死抱紧沈若瑶,下巴点在她额头。
沈若瑶怎么挣扎也没用,怎么叫他,他都跟死了一样,沈若瑶挣扎了半天累得要死,如今也大晚上了,她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可沈若瑶心中仍旧记挂着这是在东宫,比正常起床时间还早就醒了过来,看向漆黑的窗外,又回头看向仍旧在睡的人,道:“喂,起来啦,你才是死猪,天天就知道睡。”
萧玄景被她吵醒睡眠,起床气让他整张脸瞧着跟要杀人一样,而且沈若瑶还在骂他,让他心情更加不好,气道;“你才死猪!孤最近累得要死,还要养伤,又不敢让人知道,你以为孤的日子好过啊?还不都是因为你。”
沈若瑶想到他的伤是自己造成的,心虚道:“哎,你伤好了没有?”
“你还知道关心孤啊?”萧玄景气道。
“我看看?”沈若瑶道。
“死不了。”萧玄景没好气道:“睡觉,孤困得要死。”
“哎,你……”沈若瑶瞧着又睡过去的人,无奈地一叹,可她是怎么也睡不着了,躺在一个男人床上,还被这个男人抱紧得死死的,怎么可能睡得着?一个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瞧着窗外渐渐泛起鱼白,心慌地急忙道:“玄景,玄景。”
这次被吵醒的萧玄景脸色还算不错,道:“又怎么了?”
“天亮了。”沈若瑶急道。
萧玄景扫了眼窗外,道:“还早,再睡会儿。”
“你先送我回沈家啊,然后你随便睡。”沈若瑶急道。
萧玄景瞧着急不可耐的沈若瑶,想到如今的两人终究是毫无关联,那道放在他书房的赐婚圣旨,因胡小蝶之死至今也未发下去,只得在心中叹息一声,冷笑道:“你当孤是你下人啊?你叫孤干嘛孤就得干嘛?送你回去,给你当苦力,可是要好处的。”
“你要什么好处?”沈若瑶急道。没办法,已经开始天亮了,她再不回去,万一被发现,那就真是夜不归宿了。
“亲一下。”萧玄景将脸往前一凑,笑得十分诡异。
沈若瑶瞧着近在咫尺的菱唇,实在是没有勇气亲下去。
萧玄景瞧出她的挣扎犹豫,威胁道:“没关系,你慢慢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亲,孤呢就先睡个回笼觉,然后……”萧玄景话音骤然一停,因为他说话的唇被沈若瑶吻住。
沈若瑶樱唇刚吻上萧玄景,立即就要离开,可萧玄景左掌按住她后脑勺,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清晨的吻。
一吻结束,沈若瑶喘着气,动了动才被吻的樱唇,气道:“现在可以了吧?”
“可以了。”萧玄景心情好到不行,扫了眼泛起鱼白的窗外,再过一会儿,去往沈家路上的街道行人要多起来了,那时候的确不方便。他坐起身,看向已经坐在床边穿鞋子的沈若瑶,道:“哎,饿不饿?要不要吃了早……”
“不要!”沈若瑶厉声拒绝,已经穿好鞋子站在床边,道:“快走啊。”
“哼,不识抬举。”萧玄景口中骂道,却站起身背起沈若瑶往外走,道:“记得报答啊。”
“好啦,我知道了。”沈若瑶一个劲儿催促。
回到沈家时天色将要大亮,沈若瑶趴在萧玄景背上,刚到窗边,就瞧见已经站在屋内的灵芝,喊道:“四小姐?四小姐?”
沈若瑶急了,轻声道:“放我下来就行了。”
萧玄景只得将人放到庭院,拍了拍手,道:“孤走啦,记得报答哦,要是你的报答让孤不满意,哼哼。”他露出个威胁的冷笑,转身一掠消失在芳菲院。
沈若瑶瞧见死贱人走了,这才出声道:“我在前院。”
灵芝松了口气,急忙跑到前院,道:“四小姐,你什么时候来前院的?”
“心里有事儿,睡不着,早早就醒了,来前院散步,散散心。”沈若瑶神态如常地走进屋。
灵芝突然道:“四小姐,你嘴唇怎么有点儿肿啊?”
“啊?”沈若瑶心中发虚,却是从容说出谎话,道:“我也不知道昨晚上哪儿来的小虫子,咬了我一口。”
“原来是这样,怪事,屋内怎么会有小虫子呢?”灵芝随着她走进屋,拿过毛巾给她洗脸,道:“一会儿奴婢去库房拿些艾草雄黄什么的放在屋内,也好驱虫。”
“好。”沈若瑶随口应下。
荣寿堂内,喜鹊走进屋,道:“大夫人院子里的婆子刚又来了,还是那个意思。”
正坐在椅子上喝血燕的老夫人冷笑道:“还不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不是处处帮助沈嫣吗?哼,自找的!”说到此,老夫人将手中血燕玉碗重重顿在罗汉桌上,随之一叹,道:“罢了,到底也是母子,行吧!派人跟着,让她去一趟灵堂吧!”
“是。”喜鹊应声下去,原话告知了婆子。
孙妍总算是离开院子前往灵堂,见到了儿子的最后一面,想到沈嫣是她放在心尖儿上疼爱的女儿,如今却杀了她儿子,心中悔恨无比,趴在棺材边看着儿子,竟然哭晕过去。
沈睿泽的丧事办完了,府中却仍旧是一股子压抑。
沈若瑶坐在窗边,瞧着窗外的初雪,很快雪就会变大,成为鹅毛大雪。
灵芝走进屋来,道:“四小姐,喜鹊来了。”
“哦?”沈若瑶看向走进屋的喜鹊,道:“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喜鹊递上一张烫金请柬,笑道:“是昌平郡主送来的帖子,说是理国公府梅花开得好,请四小姐前去赏梅,老夫人已经替四小姐接下帖子了。”
沈若瑶接过帖子翻开,她正要查昌平郡主呢,如今真是打瞌睡有人递枕头,笑道:“好,我会准时赴宴的。”
“那奴婢告退。”
沈若瑶瞧着喜鹊离去的背影,目光渐渐幽深。如果昌平郡主真是杀死胡小蝶的真凶,那这就不是梅花宴,而是鸿门宴。而且她跟昌平郡主又没什么交情,犯得着给她也下帖子?再说了,胡小蝶是昌平郡主的朋友,如今人死了,昌平郡主还有心情开宴会?
沈若瑶心中渐渐升起不安,看来这一场鸿门宴,得有所准备才是。
来到理国公府,就见已有贵女比她早到,彼此在暖和厅内聊天说笑。只大家似乎不太愿意理沈若瑶,而沈若瑶在来之前也料到会这样,实在是最近的沈家处于风口浪尖啊,但她也不在意,只安静坐在一旁,一边喝着茶水吃着点心,一边听大家闲聊。
她暗暗观察昌平郡主,觉得此人识大体,端庄温柔,实在是不像会做出杀朋友之事,心想莫不成是更厉害的人要胡小蝶死,逼迫昌平郡主屈服不成?
正想着,昌平郡主笑道:“厅内暖和些,大家都刚来呢,先暖暖身子再去看梅花也就是了,又不急,那梅花还能自己长脚跑了不成?”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一个贵女羡慕道:“想不到你家也有绿梅,哎,真是令人羡慕啊,我就特别喜欢绿梅,只可惜了。”
“是舅舅赏我的,若不然,我哪儿来的绿梅?你若是喜欢,回头折几支绿梅带回家去插瓶也就是了。”昌平郡主和气道。
与昌平郡主交好的其中一个贵女不善目光落在被冷落,却丝毫不尴尬的沈若瑶身上,微笑道:“沈四小姐。”
“不知这位姑娘有何事?”沈若瑶微笑问道。
那问话的贵女道:“我是宋御史的女儿,叫宋暖雯,上次宫中梅花宴,我听沈四小姐一曲潇湘水云,真是天籁之音啊,不知今日可有荣幸,能一听沈四小姐弹奏胡笳十八拍?”
沈若瑶微笑道:“宋小姐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一时侥幸罢了。”
“沈四小姐可别谦虚了。”宋暖雯笑道:“那日听了一曲,我是念念不忘,正好我也十分想念昌平郡主的琴音,尤其是那一曲胡笳十八拍,正好今日你们都在,不若弹一曲?”
昌平郡主急忙道:“宋小姐,说什么呢?今日我请大家来是赏梅花,好好的,弹什么琴啊?”
沈若瑶依旧一脸浅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嘲讽。这宋暖雯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宫中梅花宴那日,昌平郡主所弹的曲子并非擅长,故而自己才侥幸技高一筹呢?
一旁贵女纷纷起哄,都说弹一曲胡笳十八拍,最终,昌平郡主被闹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将请示的目光投向沈若瑶,道:“沈四小姐,你觉得呢?”
众多贵女偷来挑衅目光,毕竟她们都知道,昌平郡主真正擅长的是胡笳十八拍,今日的弹琴必定能找回宫中梅花宴那日丢失的场子。
沈若瑶知晓她是不弹也得弹了,只好道;“好。”不论昌平郡主今日是否会赢都不重要,她只是来探探风声而已。
见她答应,昌平郡主便叫丫鬟拿来琴,非要沈若瑶先弹,道:“你是客,我是主,可万万不能我先的,沈四小姐请先。”
沈若瑶见实在是推不过,只好道:“既然如此,那我献丑了。”她坐在凳子上,将瑶琴置于身前的桌上,手指挑了弦试试音色,令她十分满意,便手指翻飞,弹起胡笳十八拍。
这胡笳十八拍乃是蔡文姬思念故乡所做,沈若瑶对于故乡没有任何思念,可随着琴音,她倒是渐渐想起了胡小蝶,不知不觉中,感情倾注在琴音之中。
渐渐地,四周看热闹的贵女们脸上笑容消失或凝固,惊讶看向沈若瑶,想不明白一个十五岁少女,是如何弹出如此悲伤的琴音。
沈若瑶正沉浸在思念之中,忽然,她感觉一道尖锐目光刺在身上,与宫中梅花宴那日弹琴时刺人的目光相同。她骤然抬头想要找出是谁的目光,可一抬头,眼前站满了贵女,众人目光或羡慕,或嫉妒,但皆没有方才那道尖锐刺人的目光。
这个对她有着仇恨的人再次被放掉,沈若瑶轻叹一声,低头继续抚琴。
待到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沈若瑶微笑道:“是我献丑,污了众人耳朵。”
“才不是呢,你这胡笳十八拍弹得极好,就是太悲凉了。”一个贵女赞叹道。
沈若瑶无奈笑道:“蔡文姬被掳走,心中思念故乡,这样的曲子必然是悲凉的。”说完她抱着瑶琴走到昌平郡主身前,道:“郡主,请。”
“啊?我……”昌平郡主面色犹豫,不敢接沈若瑶递来的瑶琴,道:“我的琴艺实在是不如你,相差太远,有你这珠玉在前,我哪里敢丢人现眼啊?”
“郡主太谦虚了。”沈若瑶微笑道。
旁边的贵女们纷纷起哄,在她们看来,昌平郡主许久未弹,如今再弹胡笳十八拍,不见得会输给沈若瑶,怎么能不战认输呢?
最终,昌平郡主也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好接下瑶琴坐到凳子上去,拿出全部的精力弹奏出最拿手的胡笳十八拍。
沈若瑶静静聆听,惊讶昌平郡主一个无忧无虑的贵女,竟然能弹出胡笳十八拍的悲凉。她弹得悲凉,是因为想起了横死的朋友胡小蝶,而昌平郡主的琴音中也有思念,只不知是在思念谁了。
一曲落下,厅内响起激动地鼓掌声。昌平郡主听着朋友们的夸奖,脸上笑容染着三分勉强和僵硬。尽管她已经拿出最好的状态超常发挥,可比起沈若瑶,到底还是逊了一筹。
“到底是沈四小姐琴艺更好。”昌平郡主极有风度地认输。
沈若瑶瞧着眼前颇有几分正人君子模样的昌平郡主,心中更加疑惑了。昌平郡主这样的人,真的会与胡小蝶的死有关吗?
一群人在厅内又聊了一会儿天,便吩咐走出厅内去看梅花。沈若瑶跟在众人身后心不在焉地往梅花林走去。
这理国公府的梅花林虽比不上宫中,但也的确不少了,常见的白梅花、红梅花、腊梅一大片,梅花香扑鼻。
昌平郡主道:“绿梅种在前头,还要再往前走呢。”
“今儿总算是能自由自在看绿梅了,我先走了。”一个贵女开心往前跑去。
昌平郡主无奈好笑,瞧着落于人后的沈若瑶,走过去和沈若瑶边走边聊天,道:“沈四小姐这是怎的了?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可是冷?”
“不冷呢。”沈若瑶回过神摇头否认。
昌平郡主笑道:“既然不冷,那难道是我待客不周?”
这话将沈若瑶逗笑了,道:“哪里的事,我只是看见这样美丽的梅花,看的走神了,还请郡主恕罪。”
“哎。”昌平郡主叹息摇头,苦笑道:“自从小蝶死后,我心中就十分压抑难受,可人死不能复生,我又能如何?对了,沈四小姐和小蝶是朋友吧?小蝶定亲那天你也去了呢,只我前段时间病了,没能出去走动,哎,不曾想,梅花宴竟然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哎,也不知小蝶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死于太子之手,太子表哥也真是的,小蝶一个女孩子又能犯什么大错?他何必呢。”
沈若瑶随着昌平郡主漫步,闻言叹道:“是啊,谁能知道了?不过京城众人对太子的评价都是恣意妄为,乖戾嚣张,这样的人,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呢。”
“哦?”昌平郡主惊讶看她,道:“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然呢?”沈若瑶失笑道:“郡主可听到了京中的传言?我回府的第一天,就被太子带着一群纨绔堵在家门口看笑话呢,呵呵。”
昌平郡主沉默一息,也跟着笑了,道:“是啊,太子表哥那人一向如此。”说到此,昌平郡主脚步突然一停,沈若瑶便也跟着停住脚步,左右四看,两人置身梅花之中,但四周却一个人也不见。
沈若瑶奇怪道:“哎,人呢?瞧我,想事情出神,和众人走散了,幸好我是和郡主一起的,若不然啊,这样大的梅花林,我恐怕是要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