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川温柔抚摸着她肚子,叹道:“罢了,人都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过这样也好,等孩子出生后,你的公主府差不多也整理好了,到时候你搬去公主府,咱们就能长相厮守了。”
柔嘉公主脸上染着不悦,道:“难道咱们就一辈子都这样不成?我要的是和你光明正大的长相厮守。”
“柔嘉。”方应川语气充满了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成了驸马,我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难道在你心中,仕途比我还重要?”柔嘉公主眼泪又滚了下来,道:“你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为理国公府世子,你必然也要娶亲了,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娶别人吗?”
方应川低着头,为难的目光落在柔嘉公主雪白的双手上,叹道:“柔嘉,我爱的人是你啊,哎,你要不是公主,那该多好啊?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柔嘉公主一脸委屈,将身子靠在方应川身上,道:“还有几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一定要记得去相国寺,这样才能第一时间看到孩子。”
“我知道,柔嘉。”方应川道:“这样也好,在相国寺待几个月就说为皇家祈福,沈家还敢管不成?过几个月,谁还看得出来?你放心,我会去相国寺陪你的。”
“那就好。”柔嘉公主破涕为笑,两人依偎抱在一起,悄悄说着相思。许久,柔嘉公主道:“这孩子,大约四月末或五月初就会出生,我打算早些去,毕竟肚子越来越大,快要遮掩不住,我害怕被看出来。”
“嗯,好,我会陪你的。”方应川抱紧柔嘉公主,道:“你小姑子已经被赐婚,如今只等择日完婚就能嫁给太子为太子妃了。”
“切。”柔嘉公主不屑道:“什么小姑子?我小姑子可是昌平。”
方应川叹道:“可惜了,昌平在沈若瑶手中吃了大亏,受尽委屈,哎,如今天天在家以泪洗面。”
“什么?”柔嘉公主坐直身,一张脸尽是愤怒,道:“该死的沈若瑶,竟然敢欺负昌平?她找死吗?哼,你不必担心,我来替昌平出这口恶气。”
“你别乱来。”方应川急忙劝道:“她如今可是钦点的太子妃。”
“太子妃?呵呵。”柔嘉公主冷笑道:“她怕是没这个福气。”
沈敬宗已经离京前往青州,老夫人心中再不舍也没办法,亲自打点了行李,说不尽的关心话,随着长子离京,心情也不好,加之京城的雪彻底下得大了,干脆免了晚辈们的请安。
沈若瑶也乐得自在,只在院中看书打发时间,瞧着枇杷在院中扫雪,歇了会儿,想到萧玄景要得桃花荷包,便也拿起针线。
“四小姐,大小姐来了。”灵芝搓着手进屋来禀告。
“大姐?”沈若瑶瞧了眼将庭院覆盖的雪,道:“请吧!”
不一会儿,沈茹笑吟吟走进屋,道:“打扰四妹妹了。”
“这么冷的天,大姐怎么来我这儿了?路上到处都是积雪,可别摔着了。”沈若瑶说着话,又叫坐。
沈茹接过灵芝递来的热茶喝了,方才将手中的绣品递过去,道:“我那儿也没什么好东西,我知道四妹妹如今是必然少不了好东西的,故而就自个儿绣了块手帕,送给四妹妹,算是祝贺四妹妹婚事,只是我针线一般,请四妹妹别嫌弃,留着打赏下人好啦。”
沈若瑶惊讶沈茹而今是越来越会说话应酬了,看来跟在老夫人身边,光是看,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呢。毕竟这可是长姐送得礼物,哪儿有打赏下人的道理?
沈若瑶接下手帕瞧着,见上面绣着一丛兰草,两朵兰花正在绽放,两只蝴蝶停在花朵上,蝴蝶双飞,极好的寓意。毕竟她到底不曾出嫁,鸳鸯戏水之类的刺绣不合适。
“很漂亮的针线呢,大姐真是太谦虚了。”沈若瑶便收下帕子,故作漫不经心道:“最近八皇子常来我们沈家呢,每次都是去看大姐。”
沈茹目光顿时亮了起来,想到被人关心,被人在意,她的心就温暖起来,道:“是啊,我和八皇子殿下挺聊得来的。”
沈若瑶端着茶慢悠悠喝着,冲灵芝使了个眼色,灵芝便和沈茹的丫鬟秋叶一起走出屋子去。沈若瑶见屋内只剩两人,方才道:“哦?那大姐可有什么想法?若不然,如此和外男走得近,有些不太恰当呢。”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沈茹眼中笑意渐渐熄灭。她微微低着头,知道以她的身份,这样下去又能有什么办法?可是……她真的舍不得这种被人关心,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啊。
“多谢四妹妹的提醒,我……”沈茹抿了抿干燥的唇,双手不安地绞着手帕,道:“我……我再想想,四妹妹,那我先回去了。”沈茹失魂落魄地往外走,一颗心血淋淋被分成两半。
沈若瑶喝光杯中的茶水,瞧着沈茹那摇摇欲坠的背影,她知道,沈茹自幼无人关心,还要被打压,是个极度缺爱的人,所以当初她只是说了两句话,就能让沈茹完全站到她这边来。
而如今的八皇子,今天送盆栽,明天送点心的,隔三差五来看沈茹,每次都必然带着礼物,这种情况下,沈茹一颗心,只怕早就沦陷了。
可八皇子是个什么意思呢?沈若瑶扭头瞧着窗外鹅毛大雪,想到明日就是祭天大典,身为太子的萧玄景要陪着元丰帝一同祭天,今晚是不会来了。算了,这家伙隔三差五就来一趟,也等不了几天,回头见到再问吧!
晚饭后,沈若瑶因觉得冷,人也没精神,干脆躺到床上去准备休息,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听到什么声音,可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如同幻想一般,可一股不安的气息环绕,沈若瑶到底还是从睡梦中醒来。结果一睁开眼,就瞧见窗外的月光照耀下,一个人影出现在蚊帐外。
沈若瑶一瞬间就确定这个人影绝非萧玄景,可同一时间,一柄寒光闪闪的刀架在脖子上,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蚊帐外响起,道:“你要敢出声,我现在就砍下你的人头。”
沈若瑶闭着嘴,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男人满意她的反应,伸手进蚊帐抓住沈若瑶肩膀,直接将人抓起来扛在肩膀上,跳出窗子,和守在外头的五个男人点了下头,随之,六个男人一同快速离开沈家。
沈若瑶庆幸方才她没有莽撞,毕竟对方有刀,她就算喊叫又能有什么用?芳菲院里一群丫鬟,还不够六个手拿寒刀的男人砍。
对方扛着沈若瑶一路急奔,一路飞檐走壁,轻易离开京城,专走僻静无人的道路。
沈若瑶被扛在男人肩膀上,肚子被男人肩膀顶得难受,一股子想要呕吐,渐渐地,肚子开始疼,更可怕的是,六个男人开始爬山,加速了抖动。
“我说这位大哥。”沈若瑶忍不住开口了,道:“能不能放我下来自己走?你顶着我肚子,我疼得要命,再这样下去,最多五里路,我就会被活活疼死的。”她肯定,对方不是来要她命的,否则在卧房的时候,对方一刀下来,她的人头如今已经滚到地上去了。
扛着沈若瑶的男人脚步不停,继续爬山,不屑道:”麻烦,哼。”
沈若瑶见对方根本不肯停,而爬山的动静又太大,她终于忍不住,‘呕’一声,将晚饭全部吐了出来。
“哎呀,臭死我了,好脏啊。”抗沈若瑶的男人嫌弃地将沈若瑶往雪地一丢,急忙后退躲开。
沈若瑶倒在地上又是一阵吐,直到将胃里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才终于开口说话了,道:“我都说了,你顶得我肚子疼,你非不听,你也不想想,扛着我这样走,我能不吐吗?”
“你……你差点吐了我一身,还成我的不是了?我杀了你个小贱人!”差点被吐一身的杀手举刀就要劈下。另外五个男人急忙拦住他,道:“现在还不能杀她。”
“这……”男人想到吩咐,只好狠狠收刀,恶狠狠盯着沈若瑶,道:“起来,走。”
沈若瑶瞧着六个男人,全是身穿夜行衣,脸上蒙着黑面巾,手中拿着刀,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虽然从方才他们的对话中能肯定,他们暂时还不能杀她,但要逼急了,伤害她还是可以的,毕竟她还活着嘛。
沈若瑶也不想被虐待,只好挣扎着站起身往山上走,深深呼吸着山中寒凉的空气,清新的气息驱散了胃部的不适,走了几步,她非但没有不舒服,胃里还舒服起来。可就是有点儿冷。毕竟如今腊月,马上就要过年了,京城正在下雪,又在山中,雪下得更大了。而她穿得也不是很多,当然会冷,幸好在走路,可以让身子暂时不那么冷。
沈若瑶好奇这六个男人抓她做什么,忍不住想起之前在相国寺的事,一边走一边道:“我说六位大哥,你们是绑架吗?你们放心吧!我沈家钱还是有的,只要你们别伤害我,赎金多少,沈家都会给的。”
“这是自然。”跟在身后的六个杀手,其中一人笑道:“你可马上就要做太子妃了,这样重要的棋子,沈家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沈若瑶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些人,必然是昌平郡主请来的。毕竟对方知道她身份,甚至知道她即将成为太子妃,如此,他们竟然还敢掳走她,这般不怕死,除了喜欢萧玄景屡次针对她的昌平郡主外,她实在是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对啊。”沈若瑶话音中透着一丝骄傲,道:“我都要做太子妃了,你们还敢掳走我,不是我说啊,你们真的不怕死吗?”
“呵呵,这就不用你管了,赶紧走路上山。”杀手不愿意多说,只催促沈若瑶赶紧上山。
沈若瑶抽了抽被冻僵的鼻子,双脚踩在雪地里,在雪地踩出一个又一个的坑。
可惜,她连鞋子都没穿,只着了白色袜子,如今双脚踩在厚厚积雪之上,脚掌都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直觉。
但身后还有六个人,六柄刀,沈若瑶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只能拖着被冻到麻木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往山上走去。
天色渐渐泛起鱼白,天色将明,沈若瑶走了一晚上的路才终于爬到山上,整个身子已经被冻得僵硬,双腿再也迈不开了,‘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背靠着一块堆满积雪的石头喘息。她整个身子都已经僵了,她感觉她快要被冻死了。
眼前六个男人围着沈若瑶,其中一人道:“她好像要被冻死了。”
“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就行。”另一个杀手道。六人就围着沈若瑶,担心她会逃跑。
沈若瑶也没办法要衣服御寒,但她知道,再这样冻下去,她就算不被冻死,也会被冻出病来的。而且方才杀手的话,一时半会死不了就行?那是不是说,只要在某个时辰之后,她就算死了也没关系?
这就奇怪了,昌平郡主到底要做什么?她那么恨自己,不应该直接一刀杀了自己吗?
想到在理国公府内,若非她怀疑是鸿门宴而提前与萧玄景联系,那天在理国公府的梅花林,她必然逃不了那个猥琐男人的侮辱。难道,昌平郡主要故技重施?可若是这样,那在沈家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将她掳来这荒山野岭?
沈若瑶瞧着眼前六个武功高强的男人,心中有无数个疑惑。但眼下,她全身被冻得已经失去了直觉,眼皮也越来越重,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被冻死在雪地中了。
“六位大哥……”沈若瑶虚声道:“能不能帮我生个火堆啊?这山中到处都是树木,生个火堆暖暖吧!不然,我马上就要被冻死了。”她只能赌,赌这六个男人不能让她此刻就死。为了装得真要被冻死,沈若瑶故意闭上眼,脑袋一垂装死。
“喂喂喂,沈若瑶?沈若瑶?”六个杀手着急忙慌围过来,其中一个杀手将食指放在沈若瑶鼻下,道:“没死,可能是被冻晕过去了。”
“老实说,她一女的,居然走了一晚上的路,而且没穿鞋子踩在雪地爬上山,我觉得还是挺厉害了,可能真的被冻着了。”
“她现在可不能死,算了,老三,你跟我一起去捡柴生火堆。”
装晕的沈若瑶听着脚踩在雪地上越来越远的声音,心中总算是有了一个希望。对方果然不能让她如今死,到底还是去捡柴生火了。
堪堪一刻,火堆燃起,火焰燃烧的温暖让沈若瑶浑身都十分舒服,但她并未醒过来,毕竟火堆一燃她就醒,这也太假了。
烤了大约一刻,六个杀手见沈若瑶还是昏迷不醒,不安地推了推她,喊道:“沈若瑶?沈若瑶?”
“嗯?”沈若瑶装作才醒的模样,迷茫地扫过四周,目光落在火堆上,高兴道:“可以烤火了。”
“切,烤吧!真是麻烦。”一个杀手不耐烦道。
沈若瑶急忙挪动被冻僵的身子往火堆靠近,整个身子在火焰的温暖下渐渐恢复知觉,看向四周渐渐停止的雪已经明亮的天空,好奇道:“我说,六位大哥,你们绑架我,有没有想好要多少钱啊?”
“切。”六个杀手不屑瞥她一眼,扭过头去不说话。
沈若瑶见此,也知道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好围坐火堆,一边想着有没有办法能逃走。
宫中,祭天即将开始,这是一年的终结,元丰帝带着太子、百官等人,浩浩荡荡举行祭天仪式。
萧玄景站在元丰帝后,今日的他难得的正经起来,脸上那不着调又或没心没肺的笑容消失不见,严肃地准备祭天。
就在这时,伺候他的小圆子走到身边,压低声音道:“殿下,方才沈家那边来人,说是沈四小姐给殿下的,说是非常急,一定要立即交给殿下。”
萧玄景眉头紧皱,沈若瑶给他东西?还特别急?他古怪地接过小圆子递来的小布包,原来是一块手帕包成,一打开,手帕上绣着的正是沈若瑶之前所绣得野草,那种她非常喜欢的生命力旺盛的野草。而手帕内,包着沈若瑶的簪子及一个荷包,还有一封信。
萧玄景心中古怪地升起一丝不安,打开信封,抽出信一瞧,信上楷书写着:巳时,燕山,若错过时辰,就给沈若瑶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