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瑶幽深的目光落在手中小盒子上,道:“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钱?”
“别说皇宫了,就是沈家,无钱都是寸步难行,多少世家贵女盯着太子妃的位置呢。”孙妍叹道:“既然如今太子妃已定,那接下来就是侧妃了,那些世家贵女没那么好对付,谁愿意当侧妃啊?手中没钱,怎么收买人心?怎么得到消息?”
“呵呵。”沈若瑶好笑道:“你以前恨不得我死,现在又对我这样好,若说是因为我成了太子妃你对我好,也不对啊,你并不求我放你出来,真是让我好奇了。”
孙妍只感觉身子僵硬,双掌心冰凉,连火炉也烤不热。好半天,孙妍叹道:“我和沈嫣,的确有着很深的母女情分。”她说到此,扭头看向窗外的大雪,道:“你别以为以前的沈家跟现在一样太平,你二婶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跟我为争管家权也没少针锋相对,后来她年轻丧夫做了寡妇,没办法才老实的。老夫人更不省油了,我没少在老夫人手中吃暗亏,沈嫣每次都帮我。”
说到此,孙妍讥讽好笑,道:“如果钱富贵很黄桂花对你好,将你当做亲生女儿疼爱,那你在得知你是侯府千金后,会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他们吗?”
孙妍抬头看向面色犹豫的沈若瑶,道:“这就是答案,所以我是恨你的,我不希望你回府,因为你,破坏了我跟沈嫣的母女情分,可谁能料到,沈嫣竟然杀了睿泽,呵呵呵。”她讥诮摇着头,最终道:“罢了,沈嫣已经被老夫人下令乱棍打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回去吧!不必放我出去,我唯一的儿子死了,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沈嫣竟然杀了我儿子,而你……罢了,回去吧!”
沈若瑶站起身,瞧着继续烤火的孙妍,道:“你好好保重。”她双手拿着盒子走出屋,径直来到院门口,灵芝立即将伞凑过去为她遮雪,往芳菲院走去。
孙妍瞧着沈若瑶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屋门口,她强撑的眼泪终于滚下来,最终落入火炉,溅在银骨炭上。
或许是她错了,沈嫣既然已知她不是沈家人,又怎么会真心为沈家好呢?她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最终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这也算是她的报应吧?
回到芳菲院,沈若瑶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银票拿出来,面额有大有小,的确是十万两银子,有了这笔钱,她许多事都可以做得更加顺心。之前老夫人给她的银子已经被她花得所剩无几了,这笔钱的确是解了燃眉之急。
她将盖子合上,想到孙妍的话,若是钱富贵和黄桂花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地疼爱,那就算她知道她是侯府千金,她……也不会回府的。
是啊,十五年的情,许多时候的确不能粗暴的用血缘关系来判定。
只可惜,错了,一切都错了。钱富贵和黄桂花对她除了虐待,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沉沉叹息,握紧木盒子,最终,将装了十万两银票的木盒子藏在了床底下。这件事,除了她和孙妍,便再也无人知道了。
用过晚饭后,她独自来到芳菲院的小厨房,食材是她下午叫灵芝去拿来的,如今将所有人都支开,独自一人在厨房忙活,做了整整十二盘点心端回屋,随后,呆呆坐在圈椅上,想着要如何才能跟萧玄景说,让他别用鞭子打她。
“你发呆做什么?真成蠢猪了?”萧玄景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叫醒了失神的沈若瑶。她立即笑容满面道:“殿下来了,快尝尝看,这十二盘点心都是我做的,全是我一个人做得哦,没有叫任何人帮忙。”
萧玄景瞧着摆在桌上的十二盘点心,精致泛着香气,让人一看便很有食欲,道;“这一看就丑的要死,这种东西也能吃吗?”
沈若瑶没料到精心做出来想要跟他缓解紧张关系的点心被他批评得一文不值,一颗心忐忑不安,道:“我觉得很好啊。”
“切,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萧玄景嫌弃地拿起一块枣泥糕咬了口,道:“真难吃。”又咬了一口,道:“孤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吧?”
“呵呵呵呵。”沈若瑶想到赐婚圣旨,道:“殿下,你为什么要娶我啊?”
萧玄景惊讶看她,道:“不是你求孤娶你的吗?”
“我求你娶我,你就娶我啊?”沈若瑶震惊道。这人有这么好说话吗?别人求他就答应?
“看你那可怜样,一副孤要是不答应你,你就要寻死的样子,孤可是个大善人,为了救你一命,只好吃亏受委屈娶你咯。”萧玄景吃完一块枣泥糕,又拿起一颗芝麻糕。
沈若瑶才不信这鬼话呢,他明明是要用鞭子天天打她。
“哎,你说得礼物呢?”萧玄景问道。
“啊?哦,在这儿。”沈若瑶拿过叠起放在桌上的一件石青色镶白狐毛披风展开,递给萧玄景,道:“我自己做得,送给殿下,如今天冷得很,都下起鹅毛大雪了,殿下披着,也好御寒,嘿嘿嘿嘿。”
“你今天看起来真像个太监。”萧玄景急忙接下披风,嫌弃道:“做得真丑,你要是去当绣娘啊,能将自己活活饿死。”一边说,他一边将披风披在身上,道:“孤感觉很奇怪,你今天……好像在刻意讨好孤。”
沈若瑶看向凑到眼前逼问得脸,急忙笑道:“哪儿有啊,我是感激殿下帮我嘛。”
“果真?”萧玄景问道。见沈若瑶认真点头,嗤笑道:“鬼才不信你,说吧!你到底打什么主意,立即说,你要是敢撒谎,孤可是知道沈嫣就藏身在荣寿堂的。”
沈若瑶见他用沈嫣威胁,而且她要对付昌平郡主,绝对少不了萧玄景的帮助,沉沉一叹,道:“我……我之前刺伤殿下,殿下拿着马鞭说要天天打我嘛,我总算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萧玄景漆黑如墨的双眸陡然亮起一簇火花,原来,沈若瑶是害怕自己天天打她啊,高兴道:“对啊,等把你娶回东宫,孤一定用马鞭天天打你,报你刺伤孤的大仇。”
“殿下。”沈若瑶一想到进了东宫,就像回到前十五年遭受虐待的日子,紧张地抓着萧玄景左腕,道:“我当时是被气坏了,所以才会用簪子刺伤殿下的,殿下要是真生气,你就刺我一刀好了,不要天天打嘛,好不好?殿下?”她问了半天,萧玄景只是吃点心,完全当她不存在。
沈若瑶绝不愿意过每天被鞭子打得日子,撒娇道:“玄景,好不好嘛?你现在刺我一刀吧!”长痛不如短痛,挨一刀总比天天被打强几万倍。
“刺你一刀?呵呵,你做梦。”萧玄景拍了拍手,他已经将桌上点心都吃了一半,如今吃得饱饱的,高兴道:“刺你一刀那多简单,比不上天天抽一顿让孤心里舒服。”
“玄景,这事儿不怪我,都是昌平郡主,我也是受害者啊。”沈若瑶抓着萧玄景左腕一个劲儿解释,道:“我也是被昌平郡主给骗了嘛,再说了,这件事还都因你而起呢,是昌平郡主喜欢你,结果却害了我,先是将与她哥哥珠胎暗结的柔嘉公主嫁来沈家,后来又在相国寺三次要杀我,我也很可怜啊,哎呀,玄景,你要报仇,你去找昌平郡主嘛。”
“一码事归一码事。”萧玄景认真道:“孤当然不会放过昌平,不过你刺孤,那也决不能被饶恕。”
沈若瑶见求不下情,一张精致小脸皱成了苦瓜。
萧玄景见她愁眉苦脸,顿时就满心高兴,道:“害怕啦?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刺伤孤,哼,不给你个教训不行。”
“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嘛,就别打我了嘛。”沈若瑶又委屈又害怕。
萧玄景瞧着撒娇的人,心情真是阳光明媚,道:“柔嘉的事呢,算是皇家对不起你们沈家,哎,孤已经运作让你爹去青州了。”
“去青州做什么?”沈若瑶疑惑问道。
“青州发生了水患,以你爹的能力去治理水患,一定能办得很好。”萧玄景拿起一块八宝酥咬了口,一脸笑意。
沈若瑶顿时明白了,治理水患,一旦办得好,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到时候爹也不必再闭门思过,沈家失去的爵位也能回来了,这让沈若瑶心中高兴,道:“玄景真好,玄景,既然你都这么好了,那就别用马鞭打我了好不好?”
“不好,谁让你冤枉孤还刺伤孤的?”萧玄景认真道:“孤马鞭都准备了几十条,等你嫁入东宫,天天用马鞭抽你报仇。”
“你给我滚。”沈若瑶气急了,道:“我用了晚饭就一个人去小厨房给你做点心,还给你做披风,你竟然还要打我,我不要嫁给你,你给我滚。”
“哼,不嫁?怎么,你想抗旨不尊?”萧玄景威胁道。
沈若瑶气得眼圈儿发红,一张脸皱得都看不见五官了。
萧玄景见她这委屈样子就高兴,将桌上剩下的点心全部包起来,道:“孤的若瑶啊,好好享受现在平静的日子吧!等你嫁入东宫,那可就是噩梦的开始了哦,每天都要挨打哦,呵呵呵。”
“你——”沈若瑶一抬头,发现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了,她气得狠狠握拳捶打桌子,却发现桌上空空如也,别说点心,连盘子都不见了,气得扑到窗口,冲漆黑下雪的夜晚骂道:“拿了我这么多好东西还要打我,你个混蛋!这么大的雪,你摔一跤摔死了才好,气死我了。”
沈若瑶一个人骂了半天,直到骂累了才重新坐下,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退婚。但她觉得退婚也没用,萧玄景要真想天天打她,完全可以提着马鞭天天来沈家找她啊。越想,沈若瑶感觉前途越黑暗,可怜的险些哭起来了。
她真的错了,她就不该为了沈嫣那个不值得的人去招惹萧玄景这个疯子的。
沈嫣啊,你真是害惨我了。
满载而归的萧玄景心情大好,刚刚回到东宫屋子,就将盘子全部小心翼翼放到桌上,那模样,仿佛几盘点心是什么旷世奇珍,看得一旁的八皇子惊讶道:“四皇兄,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几盘点心而已,而且瞧着好像还都是吃剩的。”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萧玄景瞧着八皇子,惊讶问道。
八皇子笑道:“知道今天周念去沈家宣旨,我特意来恭喜四皇兄即将娶太子妃嘛,可一直没见到你,所以就一直等咯,反正我一天到晚也没事,不过四皇兄,你不是说你很讨厌沈若瑶吗?那为何要求父皇赐婚呢?”
“孤当然讨厌沈若瑶啦。”萧玄景瞧着摆在桌上精致的点心,心情大好,太监走上前来,道:“殿下,你离开东宫的时候身上没有加披风啊?”
萧玄景冲上来要解披风的太监摆了摆手,坐到椅子上去,冲八皇子道:“孤压根儿就不想娶沈若瑶,结果沈若瑶太不要脸了,竟然跪下来苦苦哀求孤娶她,说孤要是不娶她,她就不活了,要一头撞死,哎,孤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眼前吧?所以只好吃点儿亏,娶她咯。”
八皇子抬手抓了抓脑袋,道:“四皇兄,骗鬼也不是这么个骗法吧!更何况我是个人。”
萧玄景不悦的目光落在八皇子脸上,道;“真相就是如此,你想死还是想活?”
“是是是,这就是真相,是沈四小姐以死相逼,苦苦哀求四皇兄娶她的。”八皇子为了保命,只得屈服。
“这就对了。”萧玄景满意八皇子的见风使舵,捻起一块八宝酥吃着,道:“行了,你回去吧!”让他一个人高兴就行了,沈若瑶那头蠢猪,竟然真得以为他要天天用马鞭抽她,哎,这死女人,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往死里聪明。
他一个人强行吃完十二盘点心,打算去院中散步消食,可看向下着大雪的屋外,小心脱下身上的石青色披风交给伺候的太监,道:“收好了,千万别弄坏弄脏了,不然,你就去死。”
“是是是,奴才一定收好披风。”太监小心翼翼将披风送进屋子,仔细叠起来,真是不明白,一件披风而已,料子和针线都算不上顶级,殿下怎么这样看重啊?
第二天给老夫人请完安后,沈若瑶便前往爹的书房,瞧着爹一个人在书房内不安地踱步,沈若瑶忍不住想到昨日接了圣旨后,爹眼中的那一丝恐惧。对如今龙困浅滩的沈家而言,她的婚事,爹应该高兴才对啊?
扣扣扣——
书房门被敲响,沈敬宗吓了一跳,扭头瞧向站在门口的沈若瑶,道:“是若瑶啊,你怎么来了?进来吧!”
“是。”沈若瑶走进屋,道:“爹,青州水患,爹可知道?”
“嗯,自然知晓,问这个做什么?”沈敬宗走到椅子上落座。虽然如今的他在闭门思过,但并非对外头的事毫无了解,青州水患乃是大事,他怎有可能不知?
沈若瑶站在书案前,道:“皇上很快就会派爹前去青州治理水患。”
“果真?”沈敬宗惊讶站起身,略一思考,这是好事啊,虽然此去青州治理水患必然是要吃点儿苦头,但干好了,他便不必再闭门思过,沈家丢失的爵位也有可能拿回来了。只是……沈敬宗疑惑看向沈若瑶,道:“这事儿你怎么会知道?太子告诉你的?”
“是。”沈若瑶点头承认,道:“我知道此去青州路途遥远,爹辛苦了。”
“没事,这是好事。”沈敬宗沉沉一叹,随之落座,道:“你跟太子什么时候走得这样近了?”
“前些时日也只是认识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沈若瑶胡乱地应付过去。
果然,当天下午周念前来传达皇上口谕,令沈敬宗前往青州治理水患。眼下偏偏又要到年关了,显然这个年沈敬宗没办法在京城过,故而家中便摆了宴席,为沈敬宗践行。
这日,八皇子前来沈家见沈茹,瞧见她坐在火炉边正在绣一块手帕,好奇道:“手帕你需要自己绣吗?”
“殿下快坐。”沈茹见到八皇子来便高兴,道:“这是我送给四妹妹的礼物。”沈茹想到四妹妹的推荐,她才能跟在祖母身边学习管家的事,虽然她只是看,但也能看出很多东西了,况且时不时地祖母也提点两句,让她受益匪浅呢。
八皇子瞧着她拿在手中的绣绷,正在绣得乃是一丛兰花,笑道:“绣得正好看,我也要。”
“殿下不嫌弃,我愿意。”沈茹高兴地笑,连眼睛也跟着笑,泛着柔软的光芒。
花香院内,一个太监被嬷嬷引着走进柔嘉公主卧房。待到人进了屋,嬷嬷便带着所有下人都走出屋子,亲自守在门外。
“应川!”柔嘉公主肚子已经很大了,但看到情郎,还是高兴地扑过去将人紧紧抱住。
理国公世子方应川也紧紧抱着柔嘉,温柔道:“你肚子越来越大了,快坐下。”说着话,搀扶着人坐到榻上去,握着柔嘉公主一双柔荑,叹道:“柔嘉,你受委屈了。”
“这么久不见你,我才真的是委屈呢。”柔嘉公主抬手抹去脸上泪水,随之又摸着肚子,不高兴道:“那个沈睿泽,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如今我还怀着孕呢,人却死了,可怜咱们的孩子,活生生成了遗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