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瑶瞧着老夫人幽深的目光，想到这次八皇子设计陷害萧玄景，却将她当做棋子，连累的整个沈家担惊受怕。沈家的人是不会怪她的，因为她会是未来的太子妃，她会回馈沈家。她笑吟吟道：“老夫人这话说的，没有娘家依靠的出嫁女，谁能过得自在啊？这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老夫人目光中尽是满意，道：“沈茹出嫁后没几天，二十九便是你十六岁的生日，我打算给你大办一场，也好去去晦气，以后这样的事还是别发生了。”
“是我不好，累得老夫人担惊受怕。”沈若瑶道。
老夫人摇着头，道：“哪儿这么容易吓着？至于他们，到底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儿，吓到也正常。”
祖孙二人说了些话，沈若瑶便起身离开，想到老夫人的话，心中沉沉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回馈沈家……
沈茹因婚期突然定下，以至于要做一些针线送给夫家的女眷，以展示针线出众。但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又不缺绣娘，哪儿会真让千金小姐与一般人家的女儿一般累死累活的做啊，不过是做几样，只送给婆婆小姑什么的。虽说盛安允父母已去，又无兄弟姐妹，但成亲那天，盛家必然还是要来几个女眷撑撑场子的，而沈茹做得针线，就是送给盛家女眷的。
过了几日，这天，秋叶一脸古怪走进屋，看向坐在椅子上做手帕的沈茹，吞吞吐吐道：“那个，嬷嬷来了。”
“嗯？”沈茹停下针线，古怪抬头看向一脸更加古怪的秋叶，不解道：“什么嬷嬷？哪家的嬷嬷？哪个院子的嬷嬷？你倒是说清楚啊，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这……”秋叶撇了撇嘴，道：“看守大夫人院子的嬷嬷。”
沈茹抿了抿唇，她再不乐意，也不敢不孝嫡母。况且看守嫡母院子的丫鬟嬷嬷全是老夫人的人，她更加不敢不敬老夫人，只好道：“请进来。”
“是。”秋叶将嬷嬷请进屋后，嬷嬷行了礼，笑道：“大夫人请大小姐去一趟。”
“这……”沈茹面色犹豫，对于嫡母的害怕是刻在骨子里的，自然，也不敢违背嫡母，下意识将手中的针线放到桌上，站起身，犹豫道：“不知大夫人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嬷嬷只是笑道。
沈茹也没法，只好理了理衣裳发髻，确定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和嬷嬷一起去了主院。
自从大夫人被养病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主院。虽然在沈嫣出嫁那天，她偷跟着沈睿泽来过，却也只是站在外头，并未进院子。
如今再次走进院子，她瞧着依旧姹紫嫣红，被丫鬟婆子精心打理的花园，却总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冷清。
曾经此地何等热闹啊，但而今却只有死气沉沉的枯败。
沈茹熟门熟路地走进屋，瞧见摆在桌上的冰盆，让屋内依旧凉爽无比。她悄悄抬头瞧向精神奕奕坐靠在椅子上摇着团扇的孙妍，恭敬地走上前去行礼，道：“女儿给夫人请安。”
“坐吧！”孙妍手中的团扇往下打了打，示意坐。
“是。”沈茹搞不清楚孙妍为什么要见她，但刻进骨子里的小心谨慎让她仍旧如从前一般恭敬。
孙妍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道：“我知道你要出嫁了，就在七月二十，时间确实挺紧的，不过也幸好，盛安允月底就要启程前往青州赴任，故此大件儿家具什么的肯定是带不走，所以陪嫁的东西都以实用为主。”说着话，孙妍拿起放在手边茶桌上的一叠银票，一边道：“过来。”
“是……”沈茹立即起身走到孙妍面前，低着头，就听孙妍道：“这儿有五千两的银票，你必然是要跟盛安允一同去青州赴任的，带上现钱，要买什么就买，要置办什么就置办。”
“啊？”沈茹看向孙妍递过来的银票，却感觉递过来的是一杯毒酒，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道：“夫人……女儿、女儿……”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孙妍将五千两银票强行塞她手中，道：“拿着吧！出门在外，身上怎么能没钱呢？而且盛安允寒门出身，虽说他有本事，但料想手中并无多少银子，这五千两你只管拿着。另外女儿出嫁，都要由母亲教导一番，只如今我在养病呢，也只能把你叫过来说几句罢了，至于其它的，自然有老夫人教导。行了，你回去吧！”
“……这……是……”沈茹双手捧着银票，颤颤巍巍站起身往外走，一颗心几乎都要从嗓子里跳出嘴了。
大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知道自己有好婚事，非但不阻拦，还倒给银子？这是为什么？大夫人要做什么？
见人恐惧到浑身颤抖地离去后，孙妍唇角勾出一个苦笑。她是不是作孽太多，杀人太多，手上无辜之人的命太多，所以才会遭报应？所以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活着的时候，看着独子死去？她是不是真的做了孽啊？
可就算真的是造了孽，那也是她造得啊，为何老天爷要报应在儿子身上呢？
只因盛安允得了圣旨，要前往青州赴任知府，故而沈茹的出嫁时间比较急迫，但就算如此，该有的一切仍旧是有。听着锣鼓喧天，沈嫣躺在榻上问道：“府中是有什么喜事吗？”
正擦着桌子的丫鬟道：“是大小姐出嫁给青州知府。”
“哦。”沈嫣淡淡应了声，为掩藏心中落寞，端起酸梅汤喝了口，却发现苦涩无比。沈茹的这个新郎，原本应该是娶她啊，只如今倒是便宜沈茹了。五品宜人，呵呵。沈茹还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她呢？
沈嫣瞧着就算躺下也高高隆起的肚子，感觉到死亡期限的逼近，她知道，这孩子很快就要瓜熟蒂落了。而她的生日也快到了。
一想到生日，沈嫣眸中涌上浓浓苦笑。以前每一次的生日是何等的风光无限，何等的一家幸福美满，但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沈若瑶出现后被打破。
沈茹婚宴过后，便是沈若瑶十六岁生日。
这天一大早，沈若瑶早早到达荣寿堂给老夫人请安，这将是她此生第一个被人重视的生日，故而一整天，她脸上笑容就没有褪下过。进了屋子，老夫人正在吩咐喜鹊什么，见到沈若瑶，高兴地招手，道：“四丫头，过来，今儿啊，可是你十六岁的生日，不能马虎了，我已经命人……”
话说到一半，一个婆子急匆匆跑进屋，凑到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老夫人脸色大变，惊讶道：“已经破了？那快去。”
“是。”婆子急匆匆就走。
大厅内顿时陷入一股死寂，沈若瑶略略一想，走到老夫人身边去，小声问道:“可是要生了？”
“嗯。”老夫人点了下头，随之笑道：“不关我们的事，你放心，我只留在这儿陪你过生日。”
沈若瑶脸上挂着微笑，晶亮的目光扫见老夫人眼中的担忧。谁能想到，就在她与沈嫣生日这天，沈嫣竟然要生了。而这个孩子，又是老夫人一心期盼，很有可能是大房唯一男丁，偏生老夫人一年中连死两个孙子，故而对这个曾孙十分看中。如今，老夫人一颗心只怕都飞到即将出生的曾孙身上了，哪儿还顾得上什么生日啊。
又因为沈嫣分娩，沈若瑶也没有了过生日的心情，借坡下驴道：“老夫人，不过是个生日，每年都会过的，老夫人还是去瞧瞧吧！这种事可马虎不得。”
老夫人听着沈若瑶意味深长的话音，顿了顿颔首，拉过沈若瑶手拍着，满意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啊。”
“这都是为了咱们沈家嘛。”沈若瑶浅浅一笑，抬头看向沈嫣所在的方向，道：“我陪老夫人一起去吧！”她要亲眼看见沈嫣死才能解开心结。
老夫人想着左右这件事沈若瑶也知道，让她去正好免得人说，毕竟今日是她生日，和自个儿待在一起，别人只当是祖孙情深。但若四丫头并不和她在一块，别人还以为她故意在生日这天冷落孙女呢，便笑道：“好，走吧！”说着话，老夫人站起身往后院走去，吩咐人看好门户，表面上瞧着和以往毫无区别，只沈嫣分娩的屋子却守得死死的。
沈若瑶陪着老夫人坐在产房外的厅内，瞧着丫鬟们一盆盆端出去的血水，听着沈嫣一声声凄厉惨叫，明明已是七月末，正是秋高气爽之日，可屋内却透着一股子寒意。
沈若瑶安静坐在红木椅子上，心中却是迫不及待等着这个孩子降生。只有孩子出世，沈嫣才可以死。
老夫人则平静多了，安静坐在椅子上，左手转动佛珠，平静的仿佛是在礼佛。
萧玄景提着礼物来到芳菲院，找了一圈儿却不见人，好奇问道：“沈若瑶呢？死哪儿去了？”
“四小姐在老夫人的荣寿堂，还没回来。”灵芝忙回道。
萧玄景闻言便觉得奇怪，今日是沈若瑶生日，但并未对外邀请宾客，故而就只是家宴才对。可沈家安静的很，丝毫没有办宴会的热闹，芳菲院更是与以往一般清净，而灵芝又说去了荣寿堂……按日子算来，沈嫣好像要生了吧？
天色已经黄昏，夕阳从窗口洒了进来，正好照在沈若瑶身上。她抬头看向产房的方向，有些担忧地看向老夫人，小声道：“老夫人，已经傍晚，都生了一天了。”
“很正常，生上两天两夜的我都见过不少呢。”老夫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故而只是平静地安抚。
沈若瑶茫然地点了点头，随着暮色四合，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屋内的蜡烛也已点上。而产房内，沈嫣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弱，直至再也没有了声音。这让沈若瑶心中更加不安，干脆站起身，冲进满是血腥味的产房，站在床边，瞧见面无人色的沈嫣。
沈嫣一张脸流着汗，满头青丝黏在脸上，瞧着就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那双大大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条缝了。
“三姐姐？”沈若瑶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