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皇后急忙叫人将老夫人扶起坐到椅子上去，叹道：“是啊，太医也都说胎相极好，谁曾想……”说到此，何皇后面色露出不悦，因柔嘉公主难产而亡，皇上很是难受了一阵子，也幸好不曾牵连到她，刚要开口，元丰帝从门外走进屋，怒道：“柔嘉身边的人不知道劝着主子，任由主子怀着身孕还那般操心。若非如此，柔嘉怎可能七个月就早产身亡？”

沈老夫人急忙起身行礼，悄悄瞥了眼元丰帝脸色，心中明白这件事皇上也是被蒙蔽，皆是柔嘉公主和方应川勾结。况且不论此事皇上是否知晓，这都是秘密，因为这是皇家的丑闻，哀声道：“如今臣妾那曾孙也要回府了，臣妾欣喜不已，臣妾想着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都是老人了，所以想让她们继续伺候……”

“不可！”元丰帝想也不想就拒绝，恨恨道：“一群刁奴，都将柔嘉伺候成这样，也配继续伺候朕的外孙吗？！难道要朕的外孙也被她们伺候死不成？哼，一群刁奴！全杀了才解恨！”

“是是是。”沈老夫人一脸惶恐的模样，心中却是遂意。她故意提起这件事，就是要借皇上的口处置掉柔嘉公主身边知晓此事之人。毕竟这种人可万万不能走漏一丝风声啊。道：“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这孩子如今就要回府，臣妾的长子也是有儿有女，明白皇上丧女之痛，加之这孩子……故而臣妾求皇上为这孩子起一个名字，也好让这孩子沾些福气。”

元丰帝想到这外孙生而克母，说起来的确是不好听，想了想，便道：“那就叫煜，希望这孩子一生光明。”

“是，臣妾谢皇上。”老夫人眼中尽是喜悦。好啊，这孩子，可是皇上赐名啊。

老夫人回到沈家时已是下午，又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喜鹊才高兴地跑进屋，道：“老夫人，小少爷回来了。”

“快快快，快将我的心肝宝贝儿给我抱抱。”老夫人高兴不已地起身冲过去，自走进屋的嬷嬷怀中接过孩子，足月而生的孩子已经半岁了，的确是比沈嫣所生的孩子要大一圈。老夫人高兴地滚下眼泪，摸着孩子的脸颊，道：“这孩子，长得和睿泽真是像啊，睿泽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站在一旁的沈若瑶瞧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心中叹息，这孩子跟沈睿泽长得有哪一点儿像啊？要说睁着眼睛说瞎话，还得是老夫人，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不过沈若瑶仔细瞧着孩子白嫩的面庞，倒是有点儿像萧玄景。

嬷嬷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道：“老夫人，如今小少爷已经回来了，也应该进宫去给皇上皇后请安了。”

“应该的。”老夫人高兴地道：“只如今天色已晚，此时进宫有些麻烦，再说了，我的心肝儿才回来呢，这一路颠簸，也不适合进宫，明日吧！”

嬷嬷抿了抿唇，看向襁褓中的孩子，又扫了眼窗外的天空，也的确，这时候进宫不恰当，道：“老夫人，今日是小少爷回府之日，怎么府中只派了一群奴仆前去迎接？小少爷身份贵重，怎么也应该去个主子才对。”

“这个啊，是有原因的。”老夫人抱着孩子走到紫檀木圈椅上坐下，扫了眼屋内柔嘉公主留下的奴仆，这进屋来的都是柔嘉公主的心腹，也都是完整知晓此事之人，六个嬷嬷，一个太监，一个宫女。老夫人心中有数，郑重地点了点头。

嬷嬷不解看向不语的老夫人，刚要开口，四周突然冲出一群婆子，约莫三十个婆子突然冲上来，轻易将八个人按住，同时，便有婆子端着一碗药，强行给这些人灌下去。

药汁一入口，八个人倒在地上挣扎，双手拼命抓紧咽喉，只感觉咽喉火辣辣地疼痛。善嬷嬷惊恐盯着一脸慈祥笑容的老夫人，道：“老夫人，你……”

一开口，善嬷嬷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的厉害。

老夫人冷笑一声，道：“皇上说了，你们这群刁奴，伺候不好主子，明明柔嘉公主胎相那么好，你们却害得柔嘉公主七个月早产不说，还难产而亡，不必留着，全杀了才是。只不过我看在你们都是柔嘉公主的人份上，就留你们一命。”

“嗬——嗬——”

八个人倒在地上拼命张嘴要说话，可已经被药毒哑，如今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

老夫人瞧了眼心腹嬷嬷，道：“将他们拖下去，再清点柔嘉公主带去相国寺的奴才，可都一起回来了？看在柔嘉公主的面子上，留他们一条命，全部送去庄子上。”

“是。”嬷嬷应声，拖着八个已经被毒哑的奴才走出屋子。

老夫人摆了摆手，屋内下人纷纷退出去。她站起身，抱着孩子往后院走，一边道：“若瑶，你跟我过来。”

“是。”沈若瑶迈步往前，心中却充满古怪。老夫人叫她来荣寿堂一起见这个孩子就已经有些怪了，还让她亲眼瞧见柔嘉公主的奴仆被毒哑，现在，又要做什么呢？

来到后院，沈嫣生下的孩子也已经三个月了，正躺在摇篮里睡觉，瞧着比柔嘉公主的儿子是要小上一圈。老夫人将屋内的下人都赶出去，亲自动手，脱下柔嘉公主儿子的襁褓包住沈嫣儿子，最后，再将沈嫣的儿子放进摇篮。

换了襁褓后，老夫人抱着柔嘉公主的儿子，笑吟吟看向沈若瑶，道：“给。”

“啊？”沈若瑶惊讶走到老夫人面前，瞧着递到面前的柔嘉公主儿子，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过。

见沈若瑶接下孩子，老夫人便将摇篮里沈嫣的儿子抱在怀中温柔地哄着，道：“煜儿，曾祖母的煜儿啊，哈哈哈。”老夫人笑了几声，看向沈若瑶，道：“哎，我差点儿忘了说了，皇上给外孙起名煜，希望这孩子一生光明。”说着话，老夫人低头亲了亲怀中抱着的孩子。

沈若瑶静静站在一旁，抱着怀中六个月大的柔嘉公主儿子，正心中揣摩老夫人为何带着她的意思，就听老夫人道：“若瑶，你，处理掉这个孩子。”

“处理掉？”沈若瑶大吃一惊，面色顿时苍白，不敢置信盯着老夫人，道：“什么处理？”

“杀掉他。”老夫人慈眉善目地看向沈若瑶吩咐。

“这……老夫人……”沈若瑶慌了，她就是再恨沈嫣，也从未想过对她儿子下手，稚子无辜，她实在是没办法对一个孩子下杀手啊。

可是，老夫人沉沉道：“若瑶，你的将来会杀掉很多孩子，如果你害怕，那你以后该怎么办？”

“老夫人，我为什么要杀掉很多孩子啊？”沈若瑶惊恐问道。

老夫人道：“东宫，将来的后宫，只会比朱门大户后宅更加可怖，朱门大户里许多主母不准妾室生下孩子，故而很多妾室别说生孩子，就连怀都怀不上。有些主母还算大方，如果怀得是女儿，是准许生下来的。但是皇后不一样，不能只有皇后才有儿子，而且后宫的妃嫔没一个是善茬儿，她们总会生下儿子的，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尽量保证皇子的人数在一开始的时候很少。”

沈若瑶听着老夫人意味深长的话，可偏偏这样血腥的话，老夫人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说将花盆里的杂草给拔了一般，让她一颗心被寒冰包裹着，冷得可怕。她明白，老夫人是要她亲手杀死这个孩子。

她之前的确是想过，甚至付诸行动，希望柔嘉公主流产，不要将这个与沈家毫无关系的孩子栽赃在沈家头上。可如今，这个孩子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就躺在她怀抱中，要她将这个孩子杀死，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老夫人，我……”沈若瑶颤声开口。可老夫人却打断她的话，道：“我知道你在害怕，但若瑶，这种事，以后每年每月都会发生，你必须要去做，不能心慈手软，否则，你无法在宫中立足。”

沈若瑶瞧着老夫人那坚定的目光，毫无一丝可以商量的余地。她知道，老夫人就是要拿这个孩子给她练手，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必须杀死这个孩子。她抿紧苍白的唇，让一颗冰凉的心冷静下来。足足一盏茶后，她道：“老夫人，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

老夫人满意地颔首，道：“你明白就好，若瑶，在后宅中，女人绝对不可以心慈手软。”说到此，老夫人的目光变得渐渐缥缈，许久才道：“当年，你祖父身边也有好几个极其喜欢的妾室，那时候你祖父可疼爱她们了，为了她们冷落我，甚至，那些妾室都敢挑衅我，故意不来给我请安，又或者故意迟到，又或者穿着大红色，呵呵，我若心慈手软，如今沈家的家主早就换人了。若瑶，你别怪我逼你，我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