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其三咬牙切齿：“你若是不走……我可是不救你的！”

“……我不会管你。”

她最后一句，低低的、好似无力将要放弃什么的话语。

叫“泥”们听得清了，也许只有沈明心听不见了。

“哦……”

泥们歪着头，统一收回看向魏其三的目光，再次去追寻沈明心的身影。

他们帮忙呼喊着：“明心、明心！她叫你！”

他们只以为沈明心是听不见。

可是沈明心怎么会听不见呢？

魏其三是张开嘴说的话，只有他们不是。

他们才不是。

……原来他们不是。

众“泥”突然间就反应了过来，神色骤然激动，眸中疯色突起。

“是、是她能听见我们说话了！她能听见我们说话了……”

“她要死掉了！快拉住她！拉住她！”

……怎么可以让血齿这么卑贱的东西在最后一刻得到她呢？

“沈明心！过来——”

困于永生渴望的怪物们啊……生出了另一种渴望。

他们扭曲着面庞，贪婪的张开嘴，纷纷邪恶的往前扑去。

一双一双的手不过在眨眼间就将要追上、抓住并没有多少力气跑得太远的少女身体。

沈明心埋着头，早在泥们开始叫她的时候就只知拼命往前方跑去。

此时，她尽力用残存的灵力震开每一个即将要拉住她的人，再不愿意回头去看一眼。

“快跑啊……快跑啊沈明心。”

分明不是她的声音，是身后那群“泥”们在对她呼喊。

多可笑多讽刺。

他们追着她，却让她快些跑。

沈明心再次调动灵气，这一次过后，她体内灵力便接近一空。

可好处是她的距离已经拉远了身后许多，甩去了追着她的那群人一大半。

现在她只要再努力些、再努力些……

沈明心已经能看见她熟悉的地方了。

早在这次出发后没多久，她便下意识的记住了这一个地方。

这儿的光亮，比之别处的可称是令人安心的一段路。

可是在经过这里之后，便是极其灰暗的一段道路了。

压抑、沉闷。

血齿……血齿则是在这条路的尽头。

怎么可以把还没彻底死去的人就这样留在这个地方……怎么可以……

沈明心眼眶渐红，眼泪开始一滴一滴掉落在地面。

在这里再不像在火海之中未落地便要被蒸发了。

她耳边能听见水滴落下的声音，清脆、滴答。

是下雨了吗？……这里哪儿会有雨。

这里是深海、炼狱、归墟呀。

沈明心顾不得去擦眼泪，消耗至极限的灵力让她的身体在下一刻几乎就要不受控制、腿一软摔倒了去。

她极力稳住身体。

身后的众人有些担忧的叫喊她：“明心！明心小心啊……慢一些！不要跑……慢慢的。”

沈明心充耳不闻，脸颊渐渐红了起来。

被自己死命咬着的下唇也染了红意，是妖冶的血色。

在她身后，极远的地方，沈护与恭喜、魏其三就这样看着，没有选择去追她。

除了魏其三最开始叫了沈明心想让她回来之外，其余两人竟然什么也没做。

被沈明心甩开手的沈护望着那黑暗的道路发怔了好一会。

恭喜的面上也有一些异色，似有些不可思议。

良久，他眉眼忽而像是松开了。

不知是多少年压着的阴郁、不甘，在此时好像疏解了一点点。

“若是明心能如此待我——”

他停至此，再没有说了。

魏其三却明白，她望着前方，片刻，冷然转过身。

不走就不走，要寻死的人，她何必搭上自身。

又为何要搭上自身！！

……

“泥”们越追越疯狂，望着即将靠近血齿的沈明心，他们的步伐没有慢一分。可有的人，却在悄然间发出了哭声。

听起来是极阴暗悲惨的哭声，像是在阎罗地狱中关压了许多年不得见天日的魂。

“明心……明心！”

他们哀喊着，这些人，在人群中渐渐成了不合群的异类。

人群里的大多数人是在觊觎、渴求沈明心停下。

他们是想伤害她吗？……不是的、不是的。

他们只是想着，如果明心是要死掉了，他们不舍得失去她。那就只有吞噬她，才能永远的和她在一起。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想法呢？……自然是因为，除了认为沈明心没办法活到寻到归墟之外。

他们也在意识深处极尽悲观的认为：泥是寻不到归墟、不可能永生的。

本就是卑贱的泥，谈何永生呢……

哭声在这段路将行至尽头时变得越来越大，先是觉得这哭喊让人厌烦的人们烦躁了许久，可望着沈明心越渐靠近血齿的那个角落时，身体也无觉开始哀痛了起来。

泥不该落泪，为何他们会这般想哭？

“泥生十年，无明十年。”

在混乱中苏醒，又在无明中接受残酷的祖试试炼，再之后，就踏上绝望的寻找归墟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