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若寻归墟，必先至炼狱。

可他们的人生，又怎么不是一直在炼狱中呢？

“明心、明心！”

“明心！你带我走吧！我不要在这里了……”

“死也好！死了也好！……我不要留在这里了。”

“这里好黑啊！好叫泥伤心啊……”

泥是不会感觉到黑暗的，又为何会让他们认为伤心呢？

因为早在无数次的重来重复之中，他们寻找归墟，更是不知有多少次是怀揣着绝望倒在了这里。

可是不能结束、不能结束。

好黑啊……

如果有人，能带他们走就好了。

不要永生，不去归墟。

“我只想跟你走……”

“呜呜呜！明心！别抛下我们！一起死！我们一起死！”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人群中贪婪的声音。

甚至完全不可思议的，有泥落出了泪。

“不能哭的……呜呜呜。”

但是明心，请带我走。

在意识将再次陷入黑暗、混乱的前一刻，两行滚烫的泪从渐融的脸皮落下的泥，他痴痴盯着沈明心的背影。

泥伸出的手像在挽留，又像是在祈求。

“带我走……”

沈明心似有所觉，在这最后一刻，终于回过了头。

看着那人就如一滩泥般迅速腐烂化在地面的身体，她突然间就怔了怔。

随后便是一股寒意从骨子里传来，迅速寒遍全身，叫她心凉了个彻底。

身体也好像再难由她掌控了，只会自主行动的、继续往血齿躺着的地方跑去。

她本就不平静的思绪愈演愈烈。

她脚下踩着的是什么？

她路过的是什么？

她在的这一个地方到底是什么？

这里当真只是普通的道路吗？为何、为何……

沈明心行至此处，终于双腿疲软，无力跌倒在地。

她的眼泪扑簌簌的落在血齿的肉身旁边。

血齿手指极力动了动，想要抬起为她擦去眼泪，可却什么也做不到。

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沈明心泪眼朦胧的盯着他的手，与他所躺的地方的地面……

“这究竟是什么？”沈明心颤抖着问。

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痛了起来，没有人回答她，却好像有无数的尖叫哀嚎声正回绕在她的耳边。

她听见了。

“……为什么！为什么！”

“不是说这就是寻找归墟的路吗！为什么为什么寻不到！为什么我又回来了！！……”

“都是假的！假的！……”

“呜呜呜……！我想回家！”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我不要永生了……我只想、我只想回家……”

是极其悲伤、极尽绝望的哭喊声。

可是为什么到后面又变了呢？

沈明心听见他们尖叫。

“新的一次、新的一次又要开始了……”

“好吧……要找到归墟之主喜欢的……献给他、献给他就好了。”

沈明心尽力捂住耳朵，不想去听这些声音。

她身侧恍然换了个场景，变得不太真实，又极尽真实。

而他们就像沈明心那段莫名出现在脑海的记忆中那般，已经全都围绕着、簇拥着她。

“明心、明心。”

血齿在此时，竟然是不可思议的坐了起来。

无头的肉身恐怖至极，动作却是极温柔的用手接住了沈明心掉下去的眼泪。

血齿道：“不怕的……只要……很快就过去了。”

“很快就会过去了……”

随着血齿开口，所有人都开始安慰着沈明心。

沈明心终于意识到了将要发生什么，同时也渐渐明白了曾经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你们撒谎！”

她喉间藏不住的血喷涌而出，吐在血齿无头的肉身上，吐在自己的胸前。

可是她已经被所有人围住，听他们不同的声音在不断重复。

再不会有泥去在意会消耗多少生命力了，他们只顾一句一句的说。

“明心、沈明心。”

“不害怕的……归墟之主会接受你的。我们将一起获得永生。”

“你是来带领我们的、你将帮助我们进入归墟。”

“沈明心……”

沈明心抬起头，看着这身旁一张张恐怖的脸庞。

从未被合紧的一个缝隙处，她远远的，望见了正逐步走来的两人。

沈护、恭喜。

或者说，是成功承受了过往无数记忆的“承祖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