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残照,天幕暗淡。
风波楼再次恢复以往样子。
寥寥几个士子在楼里阅书卷,却都不敢高声。都知道白日里这里抓走了一波反贼,禁严甚久。每当有人提到,便有其他人嘘一声让人噤声。
林孑此刻被冷白凤请进七楼壁画后的暗格里,自然隐约能听到淡淡的人声。
蓦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声响。林孑心一沉,眉头一蹙,云涵竟亲自来查探了。
正欲动作,却被冷白凤的剑止住。
喉咙轻咳一声。
下一秒——那柄锋利剑尖便点在她喉咙上,呼吸的微弱动作便足让脖子划出点点剑痕。
半晌——脚步声从七楼沉沉离去。
许久,黑暗中冷白凤才将剑缓缓移开。林孑感到一滴液体顺着脖颈哗啦流下。
他们都是武学高手,自然都能感到四处已无人。
林孑抬眸看冷白凤,决定动动嘴皮子, “竟不知冷大侠何时也参与进这王权之争了?”
一片漆黑中只有两双眼睛凝着深沉的光。冷白凤没有回答,只是将剑点在地上。
临近亥时,风波楼开始闭楼,楼中寥寥几个还在苦读的学子被催促出楼。片刻,小厮开始从第七层用铜帽灭烛器熄蜡烛。近两刻钟后,整个风波楼陷入一片漆黑与寂静当中。
林孑也在这黑夜里寂静到仿若不存在。
壁画后的这方空间并不大,一圈摆满了书简,空地只能容纳一张桌椅宽度的位置。林孑此刻就“被坐在”那张新搬来的椅子上。旁边冷白凤虎视眈眈看着。
半晌,她开口, “长夜难眠,冷大侠不妨为本将军点上一盏灯来,让本将军读读书简,也好挨过这漫漫长夜。”语气惆怅。
冷白凤没有任何反应,视若无睹。
他可不相信一个将军坐不住一晚上,更何况还是她——十几岁便号令三军,亲手凌迟亲族上百人的云州之主。
林孑见他不为所动,旋即道, “冷大侠此行可是违背了你的君子剑意。好歹我也是一介女流。”
冷白凤余光瞥了坐在座位上的林孑一眼,不为所动。在他眼里,林孑就是诡计多端的化身。
倏忽便听林孑又缓缓开口, “曾记身边人提起,冷大侠与师弟莫佼染在华云峰上问剑以决暴雪阁阁主之位,以冷大侠的名望与身手,败与莫阁主可是另有原由?”耐心问。
冷白凤并不回答。
林孑自说自话,继续说道, “今日不久前,在下还有幸与莫阁主在此间做了一桩交易——”抬眼眯冷白凤,果真见冷白凤眸光朝她淡淡一望。
“冷大侠可想知是何交易?”
“冷白凤早已退出暴雪阁。”声音醇厚,毫无感情道。
林孑胸腔发出一声轻嗤, “冷大侠的确早已退出暴雪阁,可莫佼染还在。他身受重伤,广求丹药,可是多年难愈——”两息, “冷大侠难道就不知莫阁主因何受伤吗?”
黑暗中冷白凤眉头轻蹙,眸光一敛, “你想说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你说什么都没用。”语气冷漠。
林孑轻笑一声, “江湖上还有另一传闻,冷大侠可知?”
冷白凤眉头蹙地更深,剑尖再次指向林孑喉咙。
林孑还是不依不饶道: “在下可还什么都没说,冷大侠何故恼羞成怒?”一长串血痕从她脖颈划拉下去。
“冷大侠猜,我的人会不会让莫阁主来救我?到时候二位再见面莫阁主是会剑拔弩张,还是再次自、伤、成、全——”
说到“自伤成全”这四字,林孑感到脖颈上的刺伤感又加重了几分。
眉头一蹙,继续道, “莫阁主的伤如今药石罔及,冷大侠就好好在苍国尽忠职守吧。等日后暴雪阁阁主之位悬空,门徒定再迎冷大侠入山门。届时斯人已逝,该是冷大侠的职责,逃也逃不掉。”
说到这里,冷白凤剑尖一凝,注上内力,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你给我半天时间,我给莫佼染一条命。”林孑咬牙道,脖颈的血哗啦哗啦流,呼吸有些急促。
冷白凤和莫佼染的那些爱恨纠葛也是她道听途说来的,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此刻用莫佼染的命逼冷白凤,见他如此反应,知道大概是奏效了。
看来那些江湖秘闻不全是瞎说。
但她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只对有没有用在意几分。
片刻,见冷白凤还在思考,林孑道, “只半天时间就行。”缓缓催促。
半晌, “我不能。”冷白凤回答。
咚——咚!咚!
三更的梆子声从风波楼楼外传来。
“寒潮来临,关灯关门……”更夫的嗓音伴着铜锣声曳地老长。
此时,风波楼七楼楼顶突然亮起一片火红。
暗处守卫的死士立刻潜进楼查看,原来七楼壁画后的暗格燃起了火。壁画后传来一阵打斗声。
死士首领思索半天,考虑到里面人的生死,立刻从外打开壁画。
黑衣的林孑正与白衣的冷白凤打得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