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孑眸光一变,紧盯沈琼林,视线将他从上扫到下。眼神渐渐收回。又继续牵牛赶路,脸色晦暗。
他进刑堡,能是什么好事,相必还是沈家被抄家那时候的事。
人进刑堡,九死一生。重刑关关难过关关过,扛到最后,才能得一个生。这也就是云涵为什么不耐下心思查清原委就着急派人去刑堡的原因。
余光瞥过沈琼林瘦弱的身影,喉咙中发出一声沉重叹息,对牛背上这个人,她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
蓦地扭头问:“沈琼林,你是不是活着就可以?”别人怎么欺辱你你都可以不恨。这样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声淡淡询问,沈琼林也骤然抬起头,那双温润的眼眸落进林孑眼里,让她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良久没有听到答案,林孑别过头,再不去想他。立马恢复冷漠,一边看路一边问,“云涵的计划是什么?”
一息,牛背上传来声音,“云大人先派了一批人去去刑堡打探消息,又带了两批人在外接应。先行的那波人若传来将军的消息,剩下的人就全去营救。”
果然如此。
“你是慌乱中逃到高坡那里的吗?”她对沈琼林的出现仍觉得有些意外。
“奴婢在刑堡引路,看到将军出现,便被人护送出去给云大人传消息。”
听到这里,林孑有了些精神,连忙转过头问,“云涵知道了这是局?”
沈琼林抬眼看了眼林孑又迅速低下眸,点了两下头,道,“云大人已知,还救走了暮禾姑娘。”
林孑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暮禾也没事。
暮禾知道她在风波楼与血衣卫和萧子衡对上的事,只要暮禾回去了,以云涵的聪明,定然能猜出事情原委。
只要他回去整顿人马蛰伏下来,损失就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两人一牛还在路上,就看到远处路上似乎设了关隘,正在仔细查探来往的人。林孑立即停下步子,做将牛牵到道旁吃草状。
顺着草痕,又牵着牛原路返了回去。
依旧是原先那棵大树旁,牛儿沿路吃饱了草,瞬间变懒,一下又一下甩着尾巴。林孑坐在旁边的矮石上神情凝重。
半晌——抬起头,蓦地发现沈琼林还在牛背上,站起皱眉道,“下来吧。”
想要再次将手抬上去,却见沈琼林倏地从牛背上滑了下来,险些摔倒,林孑拽着他袖子连忙将人拉住。
沈琼林脸色满是隐忍和痛苦。
林孑眉头闪过不悦,扫了眼他问,“还能走吗?”
沈琼林低眉点头。
还没走两步,上半身就越弯越深,额头冷汗淋漓。
林孑见他隐忍不发,但那细细颤抖的嘴唇还是暴露了这人的情况,叹了口气, “罢了——我背你吧。”
她就是欠他的。
“不要……”沈琼林眼中全是隐忍与决绝。
见他如此难搞,林孑心烦意乱。
这累赘,实在讨厌!
“爱怎样怎样!”她面色不佳,随即拔步离去。
林孑甩下沈琼林走了好长一段路,蓦然回头,见他正撑着一根朽棍一步一步艰难移动,她心头不由沉重,眉头皱地也愈发深。
那个狼狈却又固执的影子似乎要刻进她那双漆黑深瞳里。
沈琼林从来都是沈琼林,而她林孑却不是林孑了。
鼻头蓦地一酸,目光向远方放去。
大地冷肃苍茫,这这片宏大的穹宇之下,她这只恶劣的灵魂又是这般眇乎小哉,微不足道。
在亘古之中,什么才是真正强大的?
林孑的视线再次落回身后那个举步维艰、蹒跚而行的坐困男人,目光逐渐深远。
自胸腔深深叹出一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