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族之国，夜澜。

位据东州，坐拥金梁山脉，濯星河贯穿其中，原处并非荒无人烟，还生活着零星的古巫族部落，这些部落当中，又以空荇最为富庶强盛。

《天圆方鉴》中记载，四百多年前，东州境内曾天降陨铁，古巫族视之为神物，凿取精炼，得绝世名剑清寰绝宇，堪为天下利，遂引得无数人前来淘金盗宝，致匪患猖獗，东洲各部民不聊生。昔有侠侣二人，分执二剑，立守于绯夜谷中，自此，豺狼虎豹，恶匪狂徒，无一造次。平息民怨，救万民于水火，功绩可昭上天，东洲各部俯首，尊二人为圣，集结立国，是为夜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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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侠侣二人，原就是中原富庶之地出走的公子小姐，空有一腔热情，又哪里懂得治国之道，不过依旧是仰仗着空荇部落的元老们处理政务，体制混乱，可见一斑。这样的情况，时间越久，自然暴露的问题也就越多，二圣之间也难免产生分歧。王后性子直率，又不适应东洲水土气候，新鲜劲儿过了，就想还政于民，她好回归故里。而那位最初的夜澜王嘛……”古玄晴说着，叹了口气。

“骄奢淫逸，权欲熏心，在温柔乡里享乐惯了，直把他乡作故乡，哪里还记得爹娘恩亲，顾念往日情分。他一边设计将王后诱骗至金梁山禁地中，囚困至死，一边伪造往来书信，两头哄骗王后的家人和国中百姓。但到底享乐来得越容易，报应也来得越快。王后的娘家人找来了夜澜，把这个渣男千刀万剐，筋骨寸桀，丢在马棚里踩成了烂泥。”

卫夫人身后，蛾眉浑身一哆嗦，“噫”了一声，古玄晴好笑地看她一眼，小姑娘还不好意思了，不自在地躲到卫夫人袖子底下。

“鳞剐寸桀之刑，那不是……？”卫夫人则是疑惑在不同的点上，她熟读过经史，又仔细研究过各个时期的朝中秘辛，对不寻常之处总是比别人抓得快且准。

“前朝龙鳞天星卫专属，用来处置谋逆大罪首恶的酷刑。”古玄晴可没想能瞒过她，点了点头，直接说出答案，“你想问的是，为什么前朝龙鳞卫会出现在夜澜，为清寰王后报仇？”

“清寰……”这又抓住个敏感词。

“对，清寰剑的清寰，不是因为先有名剑而清寰出尘，是因为先有那个人，因为那个人是清寰，所以这把剑才名叫清寰。”古玄晴抚摸着剑匣上的纹路，语意温柔，“清寰，她是前朝郡主，也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宗嫡贵女。”

“云和郡主姚清寰！她父亲是前朝恒帝的胞弟端亲王，母亲则是八大世家之一的姚家宗嫡，端王一生专宠爱妻姚氏，连唯一的孩子也要冠母姓。史书上关于这一家的记载不多，只说云和郡主十六岁夭折，端王思女成疾，恒帝接其回宫调养，后来在棠冲之辩时，为恒帝挡下毒酒而殁，王妃姚氏的下落也再未提及。”卫夫人思索一阵，拊掌脱口而出，这一段是前朝史书中记载过的。

“堂堂天朝贵女与人私奔，怕是野史杂记都不敢这么写，何况是正史。云和郡主不是夭折，而是出走，本来她与夜澜王也不算是私奔，依着她的地位，和端王夫妇对她的宠爱，她想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也不是不可以，怪就怪究竟还是涉世未深，识人不清。”古玄晴的语气里不无喟叹，“夜澜王的家世也不差，但比起云和郡主，自然相去甚远。错就错在他太自负，是他先招惹了郡主，又低估了郡主背后的势力，满以为藏在东洲当个土皇帝，没人能拿他怎么样，却不知自己声望品性，心思实力，样样不如云和郡主。”

姚清寰是夜澜正史中被刻意描画的圣人，夜澜百姓尊她为神，声望远超夜澜王。也许就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应该高高在上，人们才愿意将她一遍遍高举过头顶。

“龙鳞卫会找来夜澜，一方面有恒帝想补偿端王血脉之意，另一方面，当时的龙鳞卫总教习与郡主是旧识，也曾做过郡主的暗卫。”古玄晴说着，卫夫人欲言又止，蛾眉的脑袋瓜探出来，满脸写着“姐姐你是不是跑题了？”

古玄晴又看卫夫人，果然卫夫人满眼狐疑，怕是以为她在故意拖时间打马虎眼呢。

古玄晴哭笑不得，看来她想说，其他人不见得想听啊。

“别急，只有说明白了这几个人，我才能跟你们解释清楚，为什么夜澜，被称为四族之国。”

也只有明白四族来由，才能理解夜澜复杂纠结的内政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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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鳞卫在夜澜安身，就成了后来的龙家。龙家辅佐清寰王后之子明王继位，这明王还被恒帝授玺，也就从他开始，夜澜被承认立为天朝属国。

夜澜王虽然被龙鳞卫处决了，但他的本家亲族与姚家有旧，且也是世家大族，为恒帝所器重，再者毕竟是明王祖亲，所以恒帝特许其族众移居夜澜，其实，也是不愿这一属国的王位继承者，血脉旁落。

云和郡主在夜澜旅居十六年，被尊为圣人，是因为她始终致力于夜澜与天朝和其余州域的往来通商，夜澜之所以能从东洲蛮荒之地变成夜澜国，其实多半仰赖这位贤后，久而久之，属于姚清寰的拥趸也自成一派，族众甚广，势力非同小可。那些杂言传闻里，因淘金寻宝而来，及至互通有无，渐成一国的说法，多半也由这一支中来。

原本的东洲各部多半归顺于清寰这一族，其余的则以空荇为首，成为独立贵族。

四族，指的就是独立贵族空荇、龙家为首的星族、夜澜王旧族月影、和以太阳徽记为凭的清寰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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