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晴雪霁风乍暖,凌霄穿云无人看。
所幸春信迟未晚,烛炉温酒与君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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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水汽中幽微的酒香,古玄晴一脸佩服地看着白少香温酒,这年头,来牢房这种地方还这么讲究的,上一个还是卫夫人……
可白少香远没有卫夫人那么从容,温碗中的水还没冒泡,少年就抓起其中的酒瓶,拔开瓶塞咕咚咚灌了半瓶下去。
“哎哎哎!我的呢?你对瓶吹我还怎么喝啊!”
古玄晴吐槽的话音还未落,白少香忽然一扬手就要砸了酒瓶,古玄晴一个眼疾手快接住,“……抽什么风?”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柏舟城吗?沈鵘……让祁锋带着手谕,和祖宗们当年的契约信物去的凌云城!”白少香借着那一口酒的劲儿吼出来,揉了揉胸口,气儿稍微顺了点儿。想再去捞酒瓶,才想起来砸了,仰头看向古玄晴,这女大王高高举着酒瓶摇晃,正往嘴里倒最后一滴呢。
“古玄晴!你你你——”
“咋啦,我又没对嘴喝,别给我扯啥话本子桥段啊!”
“你你你——”白少香你了半天没你出下文来,喘着气儿揉胸口。古玄晴见他气得不轻,也不闹了,把酒瓶擦了擦,放回去。
白少香看她怂兮兮的样子,差点儿气笑了——总算知道他哥怎么栽在她手里的了,这小姐姐,该刚的时候刚,该怂的时候怂,见风使舵的,呼噜乱了毛还记得给顺回去,他哥就是很吃这一套啊!因为小时候自己也是这么哄七哥的。
“我其实也刚刚成年,还没开始游历呢……接了天青侯的笔,想要的天高海阔自由自在还没开始,就要一辈子困在柏舟城这个鬼地方。这一切,就为让他沈鵘安心。呵……万民生息,千秋霸业。或许在他看来,我凌云城就是他成就帝业最大的阻碍。我哥周旋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我不用来京中为质……可我要是再不来,我哥就要死了。”
这小孩儿面色阴沉又悲怆,隐含着杀意,明明长得那么可爱,气质却这么吓人。
“死小孩儿你怕什么啊,我答应过做你哥的保镖,护他性命周全的。我这人信誉良好,童叟无欺,就是我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你哥死在我前头!”
古玄晴忍不住伸出爪子去捏白少香的脸蛋,谁知这洁癖狂跟见了鬼一样,直接蹦起来多远,什么云淡风轻沉稳持重都装不下去了,一边哆嗦着手指指着古玄晴“你你你”半天,一边撩着衣摆浑身看衣服蹭脏了没有。
“你反应那么大干嘛?老娘我净过手的!”虽然就是在衣摆上蹭了两把,要不然一手油,她怎么可能整理头发……
白十四几乎抓狂,这什么女人?邋遢死了!
“呵……算了,我不计较,反正我早说过了,你指定不是个女人投的胎……”
听着白少香牙缝里嗤出来的挖苦,古玄晴也一下给点着了,窜起来直接来了一招锁喉,然后在白少香的接连惨叫声中,拿他白得放光的衣服使劲蹭手,皮笑肉不笑地回呛,“对!可不嘛!老娘这就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投错胎的男人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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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宫,凌霜殿。
那边牢中两人打闹成一团,这边大殿之上刀光剑影,也打成了一团。
白少卿袖着手,站在左侧偏殿的回廊上,身前是紧张兮兮的慕容玹琮,身后是一堆吓坏了,围在一起瑟瑟缩缩的朝中大臣,不由无聊又无奈地叹气。
他对面,右侧偏殿的回廊上,长空寺的老家伙们倒挺沉得住气,一个个敛眉垂目,仿若石像,瞧着确实比自己身后这一坨有骨头。
殿上主座自然是沈鵘和太后,俩人都稳当得很,沈鵘甚至换了个坐姿,以便他歪着揪桌案上的葡萄吃。
太后手捧着茶盏,一边品茶,一边点评大内高手的身法。兰若和夏如妆在内殿门口候着,这样的场合他们进不来,所以太后身旁就站着一个夏如笑。这个内廷第一高手抱着拂尘,眼观鼻,鼻观心,跟睡着了一样。
显然,就算那些个百戏园的戏子都杀到殿前了,在这几位看来,依旧是小场面,根本不够看。
“咳咳!”太后瞥见沈鵘那东倒西歪的样子,厉了他一眼,“没个坐相!”
沈鵘赶忙吐掉葡萄籽,规规矩矩坐起来。太后目光一转开,他就双手托腮,一脸无奈地远远看向白少卿。
白少卿则装做没看见,一个劲儿打量对面的安耀臻。
殿上此时也已经打杀的差不多了,除了冲在最前面那个,被御前侍卫“一不小心”捅了个对穿,其他的刺客虽然多少负伤,但都留了活口。
见御前侍卫强调留活口,安耀臻的反应就耐人寻味了——老家伙明显心慌了,而且不光是那种“怎么办事情要败露了”的心慌,还掺杂着“什么情况怎么有人不按套路出牌”的心慌。
果然,白少卿刚一眯眼,殿上被按住的刺客中,就有人忽然高喊二叫,“草民冤枉,草民是受人蒙骗指使……”
后话还未出口,殿上一道红光闪过,刺客的下巴“咔吧”一声就被人捏折了,那人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痛苦地瘫倒在地上扭曲打滚。
嘶……
白少卿这边的,包括御座上的沈鵘都是一缩脖子——看着好痛的样子……
“尊驾在上,莫要聒噪。”
夏如笑还是抱着拂尘袖着手的姿势,低垂的眉眼里瞧不出喜怒哀乐,无情无绪,偏偏让人望之生寒。殿上瞬间静可聆针,气氛冰冻到极点。
“皇帝,你审吧,该怎样,就怎样。”太后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热闹瞧完了,有些败兴致,把茶盏随手撂下,招手让兰若和夏如妆进来,扶着夏如妆的肩膀站起身,“对了,如笑暂且借给你吧,哀家总归还要在宫里多住些时日,身边倒不必这么多人跟着了。”
“儿子谨遵母后懿旨。”沈鵘起身行礼,殿上其余众人也急忙跪下,“臣等,恭送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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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离场,殿上流程走得就非常简明扼要了,刺客先关起来,由刑部预审,比较难搞的交给夏如笑,无关人等疏散离场,个别的领着沈鵘的口谕,在雾凇殿外候着。
沈鵘则是先把白少卿和安相叫到了左偏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