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螓首，你仔细楼里的口舌，另外，叫瓠犀做事精细些，莫叫人瞧出刻意来。”

硕人馆中知道沈鵘身世的，除了卫夫人和螓首，就是两位姑姑，其他的人，也只是裹挟在流言中而已，倒不曾妄议什么，只保不齐一些小丫头心思单纯，听之传之，让人当了枪使。

瓠犀管着楼中歌姬女先，就相当于掌握着坊间舆论，毕竟民间要传播新闻，演歌说书是最快的。

“螓首明白。”

螓首随声应诺，卫夫人见她答得倒快，不由叹气。

“你不明白。我这么做不单是为了转移民众注意力，助贵人辟清流言，我是在救这城中无知百姓，也是在求自保……”

“难道……”螓首思忖片刻，琢磨过味儿来，“夫人！”

口舌之事虽小，交缠着政局和民议，影响了贵人的声名，那依着太后的手段，怕是又会全城肃清，杀个干净，如此，又焉知不会杀到这硕人馆中，杀到卫夫人，和馆中姑娘头上。

倘若如此，她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尚要觉得冤枉，卫夫人要怎么办？

想到这些，螓首眼睛不由发酸，卫夫人倒轻笑起来，替她擦掉眼泪。

“好话说清了，未免无趣。好事做绝了，也未见得是好的了。见的人多了，往事就淡了。人情萧索，大抵就是如此。看得开了，不过尔尔。看不开，究竟又能如何。”

茶已冷，她只随手另捡了只瓷杯斟满，螓首看见，伸手就要夺壶，预备弃了重烧。

“无妨，茶是冷的如何？杯是粗的又如何？人要为了活命，什么吃不下的。”卫夫人就着那杯子连吃了三杯，眉目平淡。

“夫人……”

起身去推开窗，天果然下雪了，轻柔雪绒扑上眉梢。

“风不够大呢……”

要赏流雪回风之景，风还要更大一些……

卫夫人闭目回想着初进宫时，那个人陪她躲风赏雪的情景，眼前是他亮若星辰的双眼，耳边，是那只有他能唤的闺名——溯雪……

“螓首，咱们该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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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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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绒轻灵，才飘舞了没多久，天上就又开始纷纷扬扬筛面粉一样，落下霰粒，不一会儿就白茫茫铺了一地。

古玄晴坐在春生堂对面客栈的二楼栏杆上，盯着那飞檐下的空燕巢，春天被雪困住了，燕子还没有回来，那燕巢摇摇欲坠，瞧着叫人不忍。

卫夫人已经差人来接了安永夜去硕人馆安置，古玄晴出来之前也只匆匆打了个照面，孩子还很虚弱，也未及说上些什么，也就没办法问他，胭脂月的事。

是的，那个戴在安永夜脖子上的东西，就是赫月公主的遗物——夜澜神机兵库的钥匙，胭脂月。

确切的说，那是钥匙之一。

找到并开启神机兵库的钥匙一共有三把，分别对应日月星三相，三相两两结合，对应不同的星图，起到不同的作用。

然而在不明就里的凛朝人意识里，都以为钥匙只有一把，也就是合星之相的密罗引。

前些日子那桩灭门案，其起因也是为了它——从案发现场被带走的盒子里，就装着一枚密罗引的，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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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把钥匙中，密罗引一直由拥有空荇部落血统的夜澜皇后持有——夜澜灭国时，年轻的旭阳王还没有大婚，况且空荇也早已灭亡。上一代的皇后青雀宠幸优伶秽乱后宫，被废了几十年，所以诸多猜测中，密罗引由伶人带来凛朝流落民间的说法一直被采信。

但古玄晴知道，真正的密罗引，在青雀皇后病故于夜澜冷宫时，就被秘密送到了蒋家，蒋家家主将其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了蒋莺与蒋燕燕，后来，蒋莺被选为赫月公主的伴读，随侍其左右，而燕燕被送入凛宫，成了一代妖妃。

燕姬在京的那些年，曾以自己的那一半密罗引，复制了十几枚的赝品，交给了一些有意于神机兵库的老臣，借以拉拢培植自己的势力，但最后反被设计。

蒋莺当年闯宫杀了燕姬之后，将那另一半密罗引也带了出来，合成了完整的钥匙，也复刻了一枚赝品，放在了名震山庄。

所以，真的密罗引在蒋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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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玄晴能知道的这么多，是因为她身上也有其中一把——由前夜澜昭阳太子继承的玄日信。

白少卿一开始就没估错，古玄晴的确同夜澜皇室有些渊源，昭阳太子是她的亲生父亲，从血缘上来讲，赫月公主是她亲姑姑，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蒋莺找到，暗中护持。

而在白少卿那里，古玄晴的话，并未说尽。

云知还的确是故人，但他们之间更直接的联系，不止是翊观放粮，还有白苍山，以及蒋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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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堂门前，一辆马车停下，云知还背着医箱下来，看样子是刚出诊回来。

一根筷子钉在飞檐下，将那被风雪吹得摇摇欲坠的燕巢支住。

云知还看着那燕巢，长叹一声，“还不下来？”

古玄晴飞身下楼，背着双手踱着方步走来云知还面前，“小师叔，别来无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