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琳朝外跑的时候,一眼瞅见扒着二重中门的边边,偷偷往外瞧的安永夜。
“阁下可是永夜公子?”
安永夜吓了一跳,赶忙往门后藏,冯琳伸手就要抓他出来,刚到门边却抓了个空,只听得头顶风响,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一根天蚕丝混编麻绳套住了。
“别动!天蚕丝锋利得很,不用我给你科普吧?”
安永夜蹬着门闸门栓从墙上跳下来,方才他就是利用门后这个狭窄的缝隙扒在冯琳头顶上的。
“师姐倒挺大方……”冯琳认出绳子是古玄晴的,讲话有些酸气。
“少废话!”安永夜作势紧了紧绳套,冯琳脖子上立刻勒出一道血痕来,“你当真是骆东明派来接应玄晴姐姐的?骆东明怎知姐姐今日计划离京?”
“哟,叫得够亲热的……嘶——”冯琳刚阴阳一句,安永夜又勒她一下,古玄晴这根发绳是个宝贝,但一般人还真用不好——这么勒是勒不死人的,用力过猛还会伤到自己的手——虽然死不了人,可是真他妈的疼啊!
“轻点儿,你自己手不疼吗?”
“回答问题!不然我自然有办法杀了你……”安永夜一派文弱之气,说出狠话来也没什么吓人的气势,不过不要紧……让人知道你真的能办到就行。
“我师父是仙人,能掐会算不行啊……”冯琳瞧着安永夜慢慢把绳子缠在门栓上,惊得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你别乱来!我可是古玄晴的同门师妹,她从来心软,最见不得杀人害命这档子事儿!”
安永夜停了一下,继续拿门栓当绞盘,“……我又不是杀人害命,我是自保。”
我去你妹的自保!
冯琳明显感觉到绳子给颈间皮肉的压力,该死的钝刀子拉肉的感觉,痛得要死!
“我真不知道师父从哪知道师姐的计划!但是我家族叔跟白苍山借了人来杀你!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杀你的任务不是我接的!我只是凑巧看见——”
“看见什么?”安永夜一松手,冯琳猛吸一口气,摸着脖子狂咳,那绳套上是个活扣,松掉一头,前边再稍微使点力气,自然就解开了。
冯琳惊疑不定地看着安永夜,原本她还存了抢下那绳子生擒安永夜的念头,这会子摸着脖子只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我看见有越人司的人,使的是白苍山的招式……不确定是不是来杀你的人假扮的……”
安永夜斯条慢理地收着绳子,看着冯琳露齿一笑,冯琳像见了鬼一样浑身一激灵。
“别这么紧张,我想请凝脂姑娘,帮我一个忙……”
/
-----------------------------
大门外头场面比楼里精彩——埋伏的那些越人司禁卫,在两位姑姑跟前儿压根儿不够看。钉网阵之后,西坊天街和两条斜巷街上,开始前仆后继地往这边填人,但都被两位姑姑阻挡在门前五步开外。
敖儿姑姑内力精深,“镇海拈花”的功法也使得炉火纯青,掌风一扫,来的人都是一倒倒一排,盼儿再个别补上一记“月照影”,整个硕人馆都被竹枝剑影给围了起来,还真不是人多就能冲得进来的。
古玄晴都看傻了,本来也想帮忙的,刚一起身,好巧不巧看见个熟人从馆中西墙的狗洞里爬了出来——鸦羽鸫。
“喵了个咪的,天堂有路你不走,上赶着作死……”
鸦羽鸫原本被关在馆中地窖里,今日这状况,负责看守的都跑去看热闹了,就让他逃了出来——可惜刚爬出狗洞,就被清寰剑架着脖子,让古玄晴给逮住了。
“少主……”
“少你妹!”古玄晴柳眉倒竖,作势要一剑劈了他,鸦羽鸫赶忙改口,“女侠饶命!我不过是关雎夫人豢养的面首,一个小宠玩物罢了,不值当女侠亲自动手宰了我。女侠,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去替你杀了关雎夫人!老子这辈子要是看不到她死在我手里,断不能就这么去死!”
古玄晴倒是没想到,鸦羽鸫竟然恨毒了聂巧蝶,她一直以为这俩感情就算一般,至少不到恨不得手刃对方的地步,不由有些迟疑。
/
“你就总是这样,优柔寡断,婆婆妈妈。这人既然知道你的身世,赶紧杀了就是,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这迟疑之际,冯琳的声音从门口方向传来,古玄晴转头去看,鸦羽鸫趁机连滚带爬地跑了。
“姐姐……”安永夜抿着唇,有些抱歉地看着古玄晴,余光瞥了一眼鸦羽鸫的背影,袖中的手狠狠攥紧。
古玄晴瞅了一眼冯琳架在安永夜脖子上的匕首,目光立刻飘向盼儿姑姑——冯琳你脑仁是不是丢在白苍山没带来?!当着人家老妈挟持安永夜?!
“前辈!”清寰剑仓促间只是勉强格挡住竹枝,古玄晴被压得单膝跪地,“前辈手下留情!这是误会!”
“误会?”苗心蝉没心思理会古玄晴,眯了眯眼,盯着冯琳的匕首,把冯琳盯得再次毛骨悚然。
虽然是自己要冯琳帮忙假意劫持的,可感觉到匕首上传来的颤抖,安永夜很想抚额长叹——没见过这么笨的……
“姐姐,你是来接我的吗?”安永夜面上倒依旧是文文弱弱小可怜的样子。
“费什么话!”古玄晴却没有余力去安抚和解释什么,因为苗心蝉这一分神,硕人馆的防御破开,虽然已经没有人往上冲了,但长街上已然架起了弩机——这里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巡防的冰凌卫,“龙前辈,借个光!”
/
龙云鲤会意,一个拈花指,用内力接住了古玄晴抛过来的剑匣,抱在怀中轻轻一抚,只听得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剑匣舒展开来,竟变成了一件造型奇特的机关暗器。
古玄晴则在把剑匣抛出去的同时,就如穿林雨燕一般冲了出去,速度奇快,以至于长街上出现了好几个她的人影。
“幽行诡步?”冯琳吓了一跳,她还没真正意义上见过古玄晴出手。
“看清楚,那是‘黄鸟梭’,蒋莺的轻功招式,幽行诡步可比不了。”苗心蝉显然不打算再出手了,只是竹枝还搁在冯琳的匕首下边,稍一用力,就能击碎冯琳的腕骨。
冯琳咽了口唾沫的工夫,“嗡”的一声,漫天的箭矢朝着他们射了过来,与此同时,龙云鲤手中的机关也细微的“咔哒”一声,天上霎时火花四溅,紧接着叮叮当当落下一地的没羽断箭。
暗器对箭雨,究竟不能密不透风,还是有几支流矢向着门前飞过来,龙云鲤却也收了剑匣,垂首不动,不打算再出手。
冯琳一把将安永夜推出去,电光火石间,空气中似乎传来鸟儿的嘶鸣,一道流光在门前画了个圈,那几支漏网流矢已经被古玄晴抓在手里,她回来了。
长街上这时才响起机杼木架坍塌的声响,合着满地下伤兵的打滚呻吟,场面着实有些凄惨。
古玄晴用清寰剑的剑鞘托着安永夜,不使他摔倒,另一只手抓着一把箭矢,瞪着冯琳,“你干什么!流矢伤人,你居然推不会武功的人替你挡箭?!白苍山教你悯众生尚武德,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
冯琳翻了个白眼——也就你能拿安永夜这种怪物当乖宝宝……
门里边已经有人往外走,冯琳听见人声,趁着苗心蝉分心只顾着看安永夜,朝天打了个口哨。
古玄晴一惊,“你——”忙仰头往天上看,就见白苍山的木鸢正从西坊市上空滑翔经过。
“我说了我是来接你的。”冯琳甩出一条游丝软索,缠住古玄晴的腰,直接将她带了起来。
“安永夜!”古玄晴伸手想抓住安永夜,也带他离开。
“你玩儿呐!拽你一个罢了,再来一个我可拽不动!木鸢也经不住啊!”冯琳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