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锋目光森寒,冷哼一声,“他不是还没得到军职?那就是个江湖中人,江湖事,江湖了,杀他时,我便只是祁长欢,非是掌帅祁锋。我当先报杀父祖兄长之仇,再论其叛军之罪,陷害忠良之恨!”
啊这……
太后知道吗?
白少香不确定地看向兰若,兰若干脆转了个方向,不与他对视。
什么情况啊?这让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白十四,此事迫在眉睫,已由不得你权衡进退,事已涉及凌云城及八大世家,壁上阁主,真能稳作壁上观?”
祁锋留下这么一番话,转身牵起兰若就下楼去了。
白少香愣愣地站了好久,有些颓丧地坐在栏杆边,轻声嘟囔。
“……你们都想要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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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欢,你走慢点……”
祁锋浑身低气压,在前面一阵疾走,兰若哪里追得上他的步子,偏偏手被拽得死紧,不得不小跑着勉强跟上。
走了一阵,一个没踩稳,兰若轻呼一声眼看要一头撞在祁锋后腰上,祁锋回身就把她抱了起来。
“你——你快放我下来!”兰若瞥见旁边走过去的小宫女都捂嘴笑,不由急了。
“出了宫门就放。”祁锋“哼”了一声,“出去了,顺便问问你,谁让你这么贸然就进宫……私会别的男子。”
“什么私会啊?再说白十四那么点岁数,做我弟弟都嫌小,够赶上当我儿子了……”兰若说着,不觉脸上飞红。
“壁上阁主?我可要不起这便宜儿子。”祁锋依旧满是醋意地阴阳两句,他虽是知道兰若此来,怕是多少有姑姑的授意,但还是不满她独自涉险,“怎么不是私会,你带了护卫?还是带了随从?独自跑到一个独幽于宫中的男子住所,你是怎么想的?”
“对不起嘛……”
反正以祁锋说一不二地性子,说出了宫门再放她,那就算是在宫门前遇见圣驾,他也不会放手让她下来的,兰若索性闭眼靠在祁锋肩上,装死。
“姑姑心里怕是也同我想得一样,不过是顾虑我的处境前程,你回去了,去同她说,叫她放心,我并不在乎这一身功名,军中也确实该为后起之秀铺就向上的路,一家独大,于国于军,都不是好事。”
祁锋是有豁出去的资本的,他唯独担忧太后的处境,这一点上,姑侄俩都是一样的。
“太后,是料到你决意如此,才想让我来,求壁上阁主予你些方便。”兰若搂着祁锋的脖子,温柔地笑,“你倒有功夫来同我吃些干醋……”
饶是祁锋脸皮厚,麦色的脸皮上也疑似飞起两朵红云,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那,姑姑她说什么了?”
兰若叹了口气,“太后叫你只管放手去做,一切,她来兜底。左不过她同你一样,并不在乎那些所谓至尊荣华。祁家人,一辈子只求心安,不问前程。”
“只求心安,不问前程……”祁锋眼睛都亮了,仰天大笑起来,抱着兰若向宫门外飞奔,时不时还转两个圈。
“祁长欢!你干嘛呀,慢点儿,我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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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坊市,白虎丘。
安永夜放飞信鸽,从阁楼上下来,洗了洗手,就束起袖子到善堂去帮忙了。
“排队排队!不要挤,都有!那谁,老子看见你了!不许插队!给老子滚后边儿排队去!”
沈唐颖那五大三粗地嗓门儿,往粥棚里一站,跟拴了一条凶猛的看家犬似的,那些等闲爱来闹事儿的乞丐见着他,瞬间老实了不少。
慕容玹琮看看他,低头叹了口气。
“你是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叹这么大一口气。”安永夜拿着刚蒸好的馒头分发,虽是没有战事的太平年景,严苛的阶级制度下,还是有很多老百姓吃不上饱饭。
慕容玹琮帮安永夜端着笼屉,看着他忙忙碌碌的侧影,心中稍稍宽慰——很多人都惧怕廊亭之主,说他酷肖先奢帝沈羌的人比比皆是,但慕容玹琮却觉得,他很像白少卿,不,应该说,越来越像白少卿了。
“公子,我大概,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没了武功,没了功名,也没了一心追随的目标,和当年的雄心壮志。
世事惹人沧桑,非是人之过,走下去艰难,想换条路走,是人之常情,不想走下去了,也是人之常情。
安永夜拿馒头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便就如此,也没什么不好。你只是累了,累了,就歇歇,没什么大不了的。”
慕容玹琮愣了好久,笼屉里的馒头都发完了,他还没有回过神,安永夜拍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至少我还在,保得了你吃饱饭,有地儿睡,不比这些人强得多?”
慕容玹琮是个简单的人,要他自己去思索人生走向这种深奥问题,那是在徒增他的烦恼,有些人,你不如告诉他不要想,就待在那些你憧憬的人身边,去看,去学,去做就好了,时机到了,脑筋里的纠结自然就打开了。
当初他为救白少卿武功尽废,也着实消沉过一段时间,那时白少卿也只是叫他跟着自己,只当是累了歇歇。
慕容玹琮揉了揉眼睛,把心里那点儿摸不着边际的歉愧之意暂且放到一边,深吸一口气,上后厨做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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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唐颖瞧着安永夜,嘴角微微翘起,虽然能明确沈鵘与安永夜都是奢帝的血脉,但是,这两个人还是有明显的不同的。
沈鵘堪为君,但不一定堪为主。
安永夜堪为主,但,真的不大适合为君。
如此,也就看他们这些人,是愿择君,还是择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