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安永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把自己蜷成一团,背对着白少香,“把书给我,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一个与沈鵘有关的,你哥明明知道,却不肯利用的秘密……”
白少香盯着安永夜的背影,站了很久,最后狠了狠心,攥着折扇阴沉地问,“期限。”
“三日。三日之内,把书给我。”
白少香转身出牢门,安永夜轻飘飘地加了一句,“小白,你若迟了,我就死在这里。”
白少香手指在铁栏上攥得指节发白,“那你不如先去死一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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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白少香走远了,安永夜的笑声才慢慢转为低低的呻吟。
疼痛的感觉并不尖锐,是闷钝的,蔓延的,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慢慢向着心脏冲刷,他就像一条困在涨潮前的干涸堤岸上,没有系绳的船,在涨潮时被一点点推进大海深处,再随着暗流汹涌,被撕扯成碎片。
冷汗浸湿了头发,贴在脸颊上,发尾搔在脖颈里,很不舒服,可他没有力气拨开湿发。
现在,他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可他还是想笑——现在随便来个人,都不用动手,只需要在旁边看着,他大概就会因为呼吸麻痹,自己静悄悄地死掉。
小白啊……或许不用等三天,我真的可以先去死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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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失去意识……
秋夜一枝香这次被激发得很快,微苦的青气幽幽地形成一个慵懒的倚在他身边的剪影,多少让那股清醒到凄厉的香味,多了些旖旎。
忘忧血不可解,一切针对症状的疗法,都只是为了他在发病的时候能好过一些。
江秋明、云知还、古玄晴,他们不是不知道这样做只是治标不治本,只是那个“本”,真的无法可治——不是骨骼、经脉、脏腑等结构或性能上的问题,出问题的,是他的血。
作为忘忧血蛊的成蛊,安永夜的血就是蛊,每次的发作,都是因为蛊虫苏醒,快速增殖,在不断刺激他去获取新鲜血液,完成对蛊种的补养。
那些血中蛊虫与安永夜是共生的,所以并不能杀死,只能想办法无限期地压制,催眠。
“姐姐……我好渴……好渴……救我……”
……不可以喝血哦……要不要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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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间的苦香,让他想起第一次拥抱的夜晚。
……
其实说不上谁主动,他濒临发作,古玄晴不想他变成个乱咬人的丧尸,就嘴对嘴喂了他一口酒。
他却被那一口酒的味道所惑,再也不想放开。
这样,似乎也说不清,到底是谁趁人之危。
总之,待一切事了,古玄晴表现得格外混不吝,反倒是安永夜懊悔羞涩地像个小媳妇儿。
“那个女人要是知道……怕是会一家伙戳死我啊……”
古玄晴甚至还记得桌上那碗没喝完的竹叶青,来到桌前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顺手把碗塞在安永夜怀里,跳下轩窗拐进了澡房。
安永夜愣了愣,“那女人?哪个女人?”想着要问问清楚,一转头才发现跟的不是地方,急忙刹住脚。
古玄晴倚在门后媚笑连连,“小哥儿,怎么着,想跟姐姐一起洗呀?”
安永夜红头涨脸地背过身,“你你你、你别玩了!”话音刚落,呼啦啦一阵风响,身上已经兜头盖脸的挂了几件满是酒气的衣裳。
“把衣服洗了才能睡哦,乖。”
乖什么乖?!
安永夜很想发火,运了半天气结果什么也吼不出来,只好垂头丧气兼认命的去打水洗衣服。
井中的月牙不甚明亮,安永夜扶着辘轳站了很久,才将那一口顶在喉间的血咽了下去,直起身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才装作没事人一样投下水桶去打水。
“……臭小子。”他并没发现,古玄晴就披衣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目光幽暗又焦灼地望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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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忽然传来一股热流,安永夜猛地睁开眼,潮湿冰冷的空气瞬间大量灌入胸腔肺腑,似刀剐过咽喉气管,他仰起头,不顾口鼻中尽是血腥锈味,凄厉地呼吸着。
随着那股热流在经脉中游走,四肢也开始渐渐恢复知觉,安永夜一把抓住了苗心蝉的手。
“公子,是奴婢。”
苗心蝉以为他戒备生人,柔声表明身份。
安永夜死死抓着她的手,掌心的伤口很快濡湿了苗心蝉的袖口,他极力想忍下去,却是一张嘴就吐出一大口血来。
“卅九……不要……不要告诉云知还,也不许去找卫夫人逼问冰心兰下落……这是……命令……”
神秘的廊亭三十九最后一位,正是眼前的苗心蝉,曾经的月夫人,安永夜的生母。
安永夜什么都知道,他也明白苗心蝉不肯相认的理由。
苗心蝉心中有愧,这是她答应成为廊亭三十九的根本原因。她对忘忧血的一知半解虽让她成功杀死了最恨的人,可也害了她此生最爱的人,这份愧疚和煎熬,对一个母亲来说何尝不是最残忍的惩罚。
安永夜并不曾设想让她知道自己已经蛊毒发作的情形,所以只能仓促阻止她,怕她情急之下闹进宫里去。
“暝儿!”
在昏过去之前,他听见苗心蝉叫了那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名儿。
忽然很想知道,是哪个字啊。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