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香出了上坊,在西市门口租了头驴子驮包袱。
天色尚早,西市口两边卖早点的摊子正是热闹的时候,白少香牵着驴子,一路走着一路寻摸,在油条摊子买了两根油条,走来卖小馄饨的摊子,点了碗小馄饨坐下等。
“客官您来的巧,最后一碗。”小伙计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顺便把白少香的驴子牵到影墙根儿的石槽边拴上,添上一把草料。
“今儿这么早收摊啊?”白少香随口一问。
小伙计嘿嘿一笑,“今儿新科状元游街啊,东家也想早点收摊,一块儿去瞧瞧热闹的。”
“瞧热闹?”
“嘿嘿,历来咱朝上的新科状元,哪个不得是青年才俊啊,总不能比咱少卿大人差太远吧。这些个瞧热闹的,都是家里有闺女的,也有些是办文人诗社啥的,想招揽人才。总之是挺多人,蛮热闹的。”
白少香愣了一下子,老百姓的记忆是很实在的,他们似乎都不愿意承认那位少卿大人已然作古,也不愿承认曾经的霜阁已经不复存在,他们还是习惯性的,记得那些美好的,比如,提起新科状元,就忍不住要说起少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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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香安闲地吃完了早饭,牵着驴顺着道旁走,涌上主路看热闹的人是真多,皇城军也五步一哨的,防着人们推搡拥挤。
走了没多远,就望见慕容玹琮站在状元街的牌楼下边,升了皇城军统领,他还是喜欢朝外头跑,今天这场面,也没想着给皇帝站岗捞捞功劳,还是那么实心眼儿。
慕容玹琮一眼看见了白少香,张着嘴似是想说什么,终究是不知说些什么,远远的,做了个口型,白少香瞧了一会儿,他说的是,“大人保重”。
白少香一笑,自己从今起可就不是什么大人了,不过么……走前能遇见他,不知怎么的,有点老怀欣慰的感觉。
他朝着慕容玹琮点了点头,转身继续走。
或许因为见了慕容一眼,白少香忽然很想去从前的老地方看看,见见那些“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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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白少香牵着驴子拐进西巷里时,那头状元街上,礼花纷扬,新科三甲游街的仪仗已经到了。
不得不说,今年的三甲实在是很有看头,先不说品性如何,就长相,你听听那一条街上,大姑娘小媳妇儿此起彼伏的尖叫,再看看那些个朝着仪仗当中,扔个不停的绣帕和花瓣,就能想见是个什么级别了。
“美人儿们,嘘……矜持些哟~”探花郎苏扬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个轻声的动作,街旁绣楼上倒下去好几个丫鬟小姐。
馄饨铺子的老东家和站在隔壁的米铺老掌柜咬耳朵,这个,长得好是好,就是太轻佻了哦~
“那个,苏、苏兄……这样不太好……”
本来是三人先后的队伍,不知怎么的,从进来状元街就变成了并驾齐驱。中间马上的状元郎古敬嘉轻轻拉了一下探花的衣袖,怯怯地开口劝。
这状元郎除了长相很清秀,性子也很乖,没开口自己面皮就先红了,瞧着那么像只面兔子,哈可爱的。你看么,街上又倒下去好些个大爷大娘老阿姨,都手捂心口一脸痴汉笑。
这一家伙,不止萌翻了满街老百姓,连苏扬也给“杀”得不行,“言之,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一伸胳膊拽过一脸无辜的面兔子,腆着大脸就来个贴贴,给古敬嘉蹭地一晃一晃的。这下更炸了窝了,两边的皇城军手拉手挡住那些个撒风的姑娘们往里冲。
苏扬正一脸享受呢,一根手指越过古敬嘉,直戳戳怼在他脑门儿上,把他往一边儿推了推,奈何没推动,那只手停顿了一下,中指屈了起来,一家伙弹在苏扬脑门儿上。
苏扬怪叫一声,想躲没躲过,脑门当间儿挨了一记,崩得那叫个脆生,当时就红了。
“陆震烨!你谋杀啊!”
“你皮厚,崩不死的。”榜眼陆震烨一脸地懒洋洋,一根手指勾住古敬嘉的后脖领子,朝自己这边拽了拽,“少爷,离坏蛋远点儿。”
“二哥,苏兄不是坏人,还有,嫑叫我少爷!”古敬嘉抓住陆震烨按在他脑袋上呼噜毛的手掌,非常努力地生气,陆震烨还是懒懒的,两个指节掐了掐古敬嘉肉乎乎的脸,“乖啦……”
苏扬揉着脑门儿不忿,“这么能耐怎么不去考武状元,来文试这边抢什么名额!”
陆震烨嗤笑一声,想斗嘴?那他可永远不嫌麻烦,“所以你承认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算你幸运的,陆家屯只来了我和言之两个,多来几个你岂不是要名落孙山?”
“你!言之~你看他呀~”苏若扬拉着古敬嘉的袖子使劲晃,堂堂探花当街撒娇,顿时又把自己在馄饨铺子老东家心目中,理想女婿的印象分拉低了。
“二哥……不好这样欺负苏兄的,虽然他文才不怎么好,武功也比不上你,但是他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古敬嘉一边一本正经地为苏若扬辩护,一边使劲护住礼服袖子,这身礼服是按制式改的,本来是有朝廷发送的状元礼服,奈何这孩子身量小,穿上这一身,腰里系个麻绳,大风天能牵起来当风筝放。不得已这才只能自己改,想着拢共就穿一回,料子就选的比较平常,让苏若扬这样晃,古敬嘉生怕给拽开线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