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爸爸还好吗,妈妈呢?还有二弟、三弟呢?”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杨洋龙一时无法回答。姐姐这一番举止言行,明显地向他传递了一个信息:她在这里过得很不好,她有难言之隐。他轻轻地松开姐姐,看到她流泪了。他伸出手来替她擦拭着说:
“别哭了,我们回到你住的地方慢慢说。我今天晚上不走了,我陪你,陪你聊天,陪你说说话好吗,姐姐?”
慧慧笑了,她连忙点点头:
“好,太好了!”
晚饭的时候,王书记也在场。他同杨洋龙喝了几杯酒后,借着酒劲摆出了大队书记的派头,对杨洋龙说:
“小杨同志,你今天要是不来,我也准备过几天到你们家去一趟。专门向你们父母汇报一下杨洋慧返城的事情。这个情况是这样子的,一城里要有接收单位,二我们这里要放。由于所有的知青都已返城了,故你姐姐这个事就要专门向上级打报告。当然,这个工作我可以动用公社的关系,应该问题不大。所以,这就需要时间。回去后请你转告你们父母,一句话:放心吧!”说着,他就独自饮了一口酒。
杨洋慧没有说话,她只是望着友莲伯娘和小波哥。这时,杨洋龙虽说是年轻,也不知道这王书记的话是真还是假。但是,他心里还是装有分寸的。客套应景的话尽管说,但藏在内心的话不能说,或者只是露一点音。其余的等一下跟姐姐单独再说。他觉得,王书记这个人不地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是因为到现在姐姐都不知道父亲去世了。杜仁杰他们告诉他,他们没有见到姐姐,但他们特地把慧慧父亲去世的告诉了他。可他……据此,他对他印象不好。不过他还是很客气地说:
“谢谢王书记这些年对我姐的关照。说到返城,王书记,你刚才已表了态,我也就放心了。至于接收单位,我会想办法的。总之,我要谢谢伯娘、小波哥哥!”
小波和伯娘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劝杨洋龙喝酒吃菜。
小波同慧慧和杨洋龙一起来到了慧慧住的屋子里。慧慧这时郑重其事地对弟弟说:
“洋龙,小波是我的恩人。我已认他为我的哥哥了。既然是我的哥,那么也是你的哥!你们俩握个手吧!”
小波手伸过去了,洋龙犹豫了一下,不过很快也把手伸过去了。他相信自己的姐姐,他和姐姐不是那种关系。于是说:
“小波哥哥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小波说完摸了一下脑袋又补充说,
“你们姐弟俩说说话吧,我还有事过去了。今天晚上洋龙就跟我睡吧。”
“也好,等下他会过你那边的。”
洋龙在屋子里左看看右看看,脱口而出:
“你住这个地方不怕吗?”
“不怕,已经习惯了。”
突然,洋龙转过头来:
“姐,我们的父亲在过年前就过世了,你知道吗?”
“什么?你再讲一遍。”
“我们的父亲在年前就过世了,难道王书记没有跟你说?杜仁杰没见到你,就特地告诉了他,希望他转告你。”
慧慧只觉得眼前那盏煤油灯倒悬过来了,整个屋子也开始晃动着。她整个地人也好像被吊起来,头朝下不停地摆动着。她终于没能支撑得住,一下倒在了床上。
“姐姐,姐姐你醒醒。”洋龙用手指掐着她的人中。
过了好一会儿,杨洋慧醒过来。她想起了父亲,那一个曾经硬朗高大父亲,为了全家的生计拉板车,几千斤、几十万斤压在他的背上,他拉呀拉的,后来他砣背了。现在却……她都没有去送终。就连父亲去世的消息,他都要隐瞒。要不是这个畜牲,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她猛地从床上起来,拔腿就要出门找他。
洋龙一把拉住姐姐说:
“也许那个时候王书记工作忙,忘记呀!姐姐,你要记住,你现在还在他手上拽着的。千万不要得罪他,知道吗?你坐下来,我有重要的消息告诉你。你坐下来嘛。”
杨洋慧还沉在悲伤之中。她顺从地坐到了床上。
杨洋龙把自己在单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重点是把运输公司打算招她的事说了一遍。
“姐姐,刘会生现在是我们公司的经理,一把手。他始终记得他父亲临终的嘱托,一定要把你招进公司。本来可以马上办,只是他出国了,要一年后才回来。”他歇了一下又说,
“就是刘经理没有回来,我跟公司其他领导也说了这个事。你相信你弟弟的办事能力,好吧?”
“弟弟,等就等吧,反正这些年都过去了。家里的事,你要挑好这个大梁,母亲年纪也大了。俩个弟弟也要靠你,让他们读好书,将来有个好出息。”
从弟弟的口中,她知道杜仁杰去了外地学习,为期也是一年。怎么这么巧,都是一年?
晒谷场朝村口处,一摞很高的钱纸被点燃了,火光冲得老高,这是杨洋慧姐弟两烧给父亲的。钱纸是小波弄来的,他也在一旁往火堆里丢着钱纸。
杨洋慧也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以告慰九泉之下的老父亲,同时也想借着这纸烛燃起来的熊熊烈焰,向父亲诉说着自己蒙受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