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阳看着老冯弯曲着的膝盖心里非常别扭,他按住老冯膝盖,把老冯的腿往下压,企图把老冯的腿压在一条直线上,这样老冯的死相看上去会庄重一些,他压了三次,但是老冯的膝盖里好像装了一根弹簧,只要他一放手,老冯的腿马上顽固地缩回去,膝盖又顶了上来,最终还是放弃了尝试。
老黄提议将尸体搬到大厅里面去:“肖副,这个季节,院子里老鼠最活跃,尸体停放外面,万一被老鼠啃掉点什么,露出伤痕,家属来了以后,以为是被监狱动了手脚,这是个非常麻烦的事情。”
他非常高明的把问题抛给了肖阳,让他自己找出答案。肖阳想了一下:“那放大厅里。”
老黄说:“再留两个人值守。”
肖阳赞扬老黄:“毕竟你机关出身,想得比我们都要周全,按你的想法办。”
于是他们又把尸体抬进了大厅。躺在讲台前床板上的老冯看上去很是安详。
接到消息的于指导员,赶了二小时的夜路,一路上他不停地诅咒着这个人生的一个陷阱,一直到他脚步凌乱地踏进大厅,看到躺在床板上僵硬的老冯,才打消这是一个误会的一厢情愿想法。
他们决定先将老冯弄到他该去的地方———殡仪馆。小道消息说,那个神奇的地方,如今连告别室都住满了人。
睡梦中的醒来的殡仪馆的电话接待员满怀歉意地告诉指导员,他们火化炉的烟囱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冒烟,什么时候重新开炉尚不清楚,这段时间他们的工作重心由送逝者升天转为保障隔离者的一日三餐,指导员质问睡眼惺忪的接待员,那么这段时间的逝者客居何方?难道让他们在活转过来,坚持到你们恢复工作再自我了断?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那些人现在医院病床上或者在太平间。
放下电话后的指导员犯了难,他们的权力止于这座高墙,一墙之外是别人的猎场,那边,他们和其他猎物一样遵循猎场的生存法则。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老冯,这颗逃逸的灵魂,扔下这具肮脏的躯壳,令他无所适从。
在和上级和有关部门数次交涉之后,他得出两个现实性的论断,首先,他无法在眼前的条件下,将这具尸体送到他该去的地方,其次,他要将尸体保存起来,等待合适时期再行发落。在和上级的通话中他的内心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方案:“保存尸体的最好的工具当然是冰柜,普通的冰柜不行,必需大型的冷藏冰柜。冷库最好,走入式冷库,零下几十度的那种,那些需要处理的尸体保存都是放在冷库里,我知道咱们没有冷库,但咱们有大型号的冰柜,没错,就是伙房。能够将整头猪都冰里面,冰一个人小意思。都是肉,猪肉人肉都是肉,都一样的。冰个几十年都没事。”
上级同意了他的方案,事实上也找不出比这个更好的方案。
他们选了一口冰柜,把老冯象装填鱼雷一样塞进去,关上柜门,象是担心老冯逃跑,小毛找了一段铁丝将柜门扭死,贴上封条。
黑暗中的老冯象是躺在一口棺材里,大多数时候他的周围寂静无声,偶尔有制冷设备轻微的蜂鸣声和令人难以察觉的震动,老冯躯体迅速结上一层冰霜,他的灵魂享受这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