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绳子的另一名干部,使劲地一牵绳子,说:“走路!”
我爷爷被他牵着,象一头牛一样走了,特派员跟在后面。
乡政府还是在老地方,但是整座院子已经用石灰刷了一遍,看上去像是一座崭新的建筑。整体的结构没有改变,我爷爷又回到了老地方。只是此刻,他的身份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特派员将我的爷爷反手捆在柱子上,转身进了以前乡长的办公室,我爷爷听到房间里传来寒暄的声音,听得出来特派员是在接待什么人,我爷爷模模糊糊的感觉,里面的这个人和自己被捆在这里有关。
不一会儿办公室有人走出来,转到我爷爷面前,这个人穿着一身整齐的蓝色中山装,他斜着脸看着我爷爷,问:“怎么?不认识我了?”
这是一张和我爷爷年龄差不多大的脸,眉眼透露着神气,我爷爷判断眼前的这个人应该也是一位干部,但是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和这位干部有什么瓜葛,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于是他摇摇头苦笑着说:“我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和你见过。”,
干部用食指点着我爷爷的鼻子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们这些反动政府的打手,欠我家的血债,我可是记得非常清楚。”
听到他说到“反动政府”四个字,我爷爷马上意识到,事情跟他当乡丁的那段时期有关,但是他不能肯定,就说:“首长,你给我提个醒,让我知道什么事。”
干部说:“你不用叫我首长,我只是一个普通干部。哪怕我是一个普通群众,你们这些有血债的人,都必须受到人民群众的惩罚。”
我爷爷暗暗叫苦,他知道这个事情不是简单地误会,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我爷爷感觉到,这个事情应该就和王村那天晚上抓壮丁的事情有关。他明白自己不能贸然去揭这个锅,否则就变成不打自招,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从这个事情当中脱身而出。那一刻他的脑子像风旋一样运转着。他必须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见我爷爷不说话,干部就直接亮明了身份:“我是你们在王村逼得跳水那位壮丁的兄弟,你们这些反动政府的爪牙,逼死了我的弟弟,这个债你们是要还的。”
我爷爷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不认识他,原来那户人家有个儿子加入了游击队,打回老家来了。
特派员走过来说:“不用抵赖,事情讲清楚,争取宽大。”
那一瞬间,我爷爷有干脆想“宽大”的念头,但是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这是诓你的,那个事情算不得你的包袱,你如果认领,你就是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