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个成立法?”我奶奶又问。
老孙眨眨眼睛说:“大家把自己的牛羊牵出来,放到一起,由专人饲养,耕田往生产队里拿就是。户里省出人手全力生产,你们家没有牛羊的,把那条船拿出来,交到社里,有生意大家一起去,有力出力,有钱出钱,赚了钱,大家一起分。这就是合作社。”
我爷爷我奶奶不吭声了,原来合作社是要把自己家里的那条船合作出去,赚了钱还要和他们一起分,这就像锅里的粥,人多了粥就少了。我爷爷心里非常的不愿意。
老孙意味深长地说:“我在乡里开会时,乡里有干部特别点到你家,你以前干过乡丁,虽然没有什么恶行,这段不光彩的历史还是在的,他们希望你这次表现积极主动。”
我奶奶不服气的说:“那个事情不是过去了吗?”
老孙说:“事情是过去了,历史记录总是在的。”
我爷爷想了半天,不太自信的问老孙:“一定要入社,不入社不行吗?”
老孙说:“上头的意思人人自愿,不强迫,但是,乡里的看法是,早入要比晚入好,入社要比不入好。这是国家政策,大方向。今天不入,明天入,如不入都是早晚的事情,这是国家的决定,不是我老孙的决定。你好好想两天,决定了再给我一个话。”
老孙说完,看了我奶奶怀里的三叔一眼,笑嘻嘻地说:“吃的那么胖,奶水足啊。”说完转身走了。
黄狗送了他几步。
老孙一走,爷爷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了,另半条船,是他用战场上老伙夫口袋里的银元买下来的,说是他拿命换来的也不为过,而原来曾祖父传下来半条,按道理,其他几个兄弟都有份。这两年,家里日子逐渐好过起来,靠得就是这条船,现在把它“合作”出去,变成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份,这让他有点难以接受,明明就是自己家里的东西,怎么就变成别人的了?
我爷爷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他坐在那里生闷气,我奶奶想得开,她劝我爷爷说:“合作就合作,人家有牛的都要拿出来合作,人家有我们船的份子,我们有人家牛的股份,都一样。”
他看看我爷爷还是想不开,继续说:“一条船算啥,政府要,咱就听话,你看那地主家,省吃俭用几百亩地土地,到最后不但田地没有了,连人都没有了。”
听她说到这个,我爷爷心里一凛,下了决心,说:“政府定的,咱得听,不给政府找麻烦,也不给自己找麻烦。”
他的这句话好像说给我奶奶听,又好像在说服自己。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二弟,就同我的奶奶讲:“我的二弟一去就没有声音了,是活是死都不知道,部队也没有个音讯。”
我奶奶不吭声,在我奶奶心里,我的二叔公,八折是不在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