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我问过寨中人，你的生辰是四月初八对吗？魏珩被捕是在十九年前的七月末，萧筠夏被流放时是八月底，如果那个时候她身怀有孕，却因为月份尚小没被查出，算算日子，孩子的出生日期大概会在四月。”

“你凭什么认为我是魏珩和萧筠夏之女？”安宁哽咽了，觉得脑子乱得很。

她宁愿相信她们只是普通的土匪，也不想所有人都被扯进那么复杂的一桩案子里。

如果沈濯所言是真，那么她们就从土匪变成了逃犯，所有人都罪加一等，逃不过一死。

沈濯想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继续道：“所以，我带走所有人，是想要救你们一命。”

安宁一把抢过卷宗撕了个粉碎，她双眼通红，表情不受控制地变得扭曲，她低吼：“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救我们！我们寨子所有的灾祸明明都是你带来的！”

沈濯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来，就不会有别人来吗？当黑铁出现在黑市的那一刻，就引起了多方注意。若不是我爹和我以北境军的势力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这消息恐怕已经引得邻国蠢蠢欲动了。

如今大沅朝廷已呈颓势，朝廷事务多由宰相把持，如果这个时候敌国大举侵犯，就算我北境军二十万儿郎再勇猛，背后国库空虚，粮草不足，恐也难以长久抵挡。

战争背后，是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这个矿脉，如果能尽早被朝廷掌控，一来可以减少灾祸，二来可充盈国库、增强战备。”

安宁冷笑一声，不屑地道：“所以，你便可以为此杀害我寨中几十条性命吗？你若是早早告诉我你想要矿，我们还可以坐下来谈一场交易，可你做事太绝了，不给我们留活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

沈濯轻轻闭了闭眼，喉结滑动，语声哽咽：“不是的。杜展霖突然跟来，是一场意外，杀人，也是他自作主张。我承认这件事错在我，但我本心，并不想害死任何一个人。否则，我也不会想出将你们带离，然后为你们脱罪这般迂回的方法。我真那么恶毒，只想要矿的话，完全可以将你们都抓起来，直接严刑拷打，逼问矿脉所在。”

“好，那你说说，你把人都抓来，是想要做什么？”

沈濯看着安宁强自镇定的面容，心中郁结难消，知道自己说的话她可能不信，但如今，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计划必须要继续实施下去。

他道：“矿必须要献出来，以矿换命。但这矿不能是由我来献，时机也不能选在现在……”

矿，还是矿，她现在在和他谈人命。

安宁冷笑：“可事实就是如此，你害死了她们，不是吗？在山寨那一个月，谁为你做一日三餐，谁为你洗衣，谁一口一个‘寨君’将你供着？你……还有良心吗？”

沈濯眼神晦暗了些，他掩唇干咳了几声，喘气声也变得粗而急。

好半天，他才按下喉间痒意，继续道：“是我的错。最开始，在我并不了解寨中情况之下，我做的安排，自然没有顾及你们性命。但是后来，当我得知你们的身份有异时，我便改了计划。”

他最开始的计划，自然是将人全部投入大牢，按照大沅律法处置；后来发现她们并非穷凶极恶之人，便想出借着献矿时，替所有人求一个恩典，免除死刑。

最后，发现她们的身份不简单，他便准备借剿匪之名将所有人以山匪之名安全带入盛京，再借由职务之便亲自审理此案，要在朝廷之人，特别是与当年旧案有关之人反应过来之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翻案、脱罪，让她们不仅能活，还能如平民百姓一般清清白白地活着。

至于他为何笃定十九年前魏宰相一案一定是冤案，是因为他知道，“镜山居士”便是魏珩，能有那般才华与胸襟之人，根本不屑于争权夺利，更别说会参与谋反。

当年的案子，不过是先皇加各方有利益冲突的人共同作用所致，魏珩只是权利的牺牲品。

但计划制定好，没想到，变数会出在杜展霖身上，一个根本不在他前期计划内的人物。

他不知道他行踪如此隐秘，杜无悔又是如何知道消息并特意派杜展霖来搅局的，但如今他已经落了下风，唯一可确定的便是当年之事与杜无悔脱不了干系。

安排有所变化，路可能会变得难走许多，但目标却变得更加明确。

沈濯不会就此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