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不想开口。
她能说什么?要假心假意地问他上次刺得他疼不疼,伤好没好吗?她还没疯。
于是乎,两人便在这诡异的寂静中沉寂下来。
沈濯以手支着头,胳膊肘架在小几上闭目养神。
安宁双手抱膝,脸靠在膝头冲着一边发呆。
来的时候花了一个多时辰,回去的路依然漫长。
马车摇摇晃晃,安宁本想让沈濯入了城后便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将她放下,但晃悠着晃悠着,她竟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醒来时,身上盖着羊毛毯,马车内空无一人。
她撩起窗帘看了眼外面,只见马车停在一个空无一人的院子中,再转眼,便见着廊下站着一人。
负手而立,凭栏而望,背影修长清矍。
似感觉到她的目光,那人转过头来,淡漠的眸中映着天光,如月下深潭,深邃迷人,待与她的目光对上,那双黑眸便如微风拂过潭面,有了一丝波动。
他抬步朝她走来。
安宁赶紧放下帘子,阻住了他看过来的视线,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居然在他身边睡着了不说,这人也不知叫醒她,还将她这个逃犯直接给拉到了大理寺!
他怎么想的?
安宁下了马车,被冷风一激,登时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便缩紧了脖子。
“随我进来。”他看了她一眼,抬步便朝屋中走去。
安宁不敢乱走,只得抬步跟了上去。
沈濯待她进屋之后,便将门掩上,阻住了冬日里透骨的寒风。
安宁抬眼打量着周围环境,发现这大理寺卿办公的地方不小,但顶天立地的柜子里都放满了书籍案卷,重重压迫感便随着经年的厚重扑面而来,简单实用的陈设和陈年纸墨的味道,又让整个屋子在沉静中透出一股肃穆和庄重。
一进来,安宁便不由自主地端正了仪态。
“饿了吧,先去里屋吃点东西。”沈濯的神态依旧平和,不冷漠,也不热络,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个刚认识的朋友,分寸拿捏得极好。
安宁轻叹一声,他这样的态度,倒让她心里有些不得劲儿,气不起来,也狠不起来。
沈濯将她引进了稍小些的内室,一目了然,里面仅置了一张卧榻、一张桌子和一个书案,看起来是供他平日小憩之所。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两碗米饭,一个小炭炉。
小炭炉上温着的应该是茶,因为安宁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正是在定远侯府曾喝过的龙凤团茶的香味。
“先用饭。”沈濯到桌边坐下,亲自替她斟了一杯热茶。
他一手执壶,一手护袖的动作,优雅依旧,一如之前在玉峰山上,饭后,他总爱为她斟一杯消食的山楂果茶。
安宁眸光微闪,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走过去便捧起碗,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她早上天还没亮便出了城,如今已经到了晚膳时间,她饿得实在没力气和他计较那般多。
静默地吃过饭后,安宁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她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沈濯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今日之事,你不想听个结果吗?”
安宁心下一紧。
今日雍王世子之死,明日定会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关注多了,这大理寺一定压力重重。
可她今日那个主意是临时想出的,虽然有流景在,大概估算着沈濯会引人到这边的时间,但他们到的时候,还是晚了一点,没有亲眼见到杜展霖将箭射进荆棘丛中。
后来流景杀那侍卫灭口,多少也有些刻意,杜展霖回过神来,未必不会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