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上午10点，机场的防御阵地构筑完成，杨毅来到用于团指挥所的机场办公室，跟鲁彦、纪逢春、林颖等一干团部干部见了面。
攻坚战的战损统计出来了，这一仗毙伤晋军598人，俘虏621人，缴获的武器除了机场守军的武器弹药，还有三大坑道仓库的武器弹药和物资，重武器除了两挺高射机枪，还有6门山炮和12门步兵炮，可算是收获颇丰。凭着天公作美，杨毅杨静他们带着警卫连，借着雨天，成功偷袭老顶山，这一仗15团战损不太大，牺牲不过百人，受伤的也不到百人。
跟杨毅的15团相比，进攻长治城的兄弟部队情况就严峻多了，从凌晨总攻开打，到中午7个小时的攻坚战，长治城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城外据点均未扫清，太岳部队的一个团还被出击的敌人反包围了，多亏兄弟部队拼死解救才被接应出来，仅仅半天三个纵队的战损超过了四位数，敌我战损比例接近1比1，弹药损耗巨大，却没有缴获补充，按照这个消耗速度，用不了两天，之前打下四个县城缴获的弹药就得消耗光，军区前指首长们心情都很沉重。
长治城内，史泽波军长得知机场丢了的消息，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亲手枪毙了据守机场的团长，又把反攻老顶山的那个团长一撸到底，命令新七师师长无论如何也要把机场夺回来。史泽波甚至将19军直属重炮团调给新七师，予以火力助攻，这个重炮团有刚从投降日军那里接收的6门150毫米口径的九六式榴弹炮和12门105毫米口径的九一式野炮，这两种重炮最大射程都超过20里，榴弹炮弹一枚就有60多斤，杀伤力极其恐怖，史泽波还让军政处将两大卡车的银元拉到新七师进攻出发地，赏给每个出击营，并许诺最先夺回机场的那个营自上而下一律官升三级，赏银1000，军部军法处的百人督战队人手一把冲锋枪，凡属怯战不进者营以下官兵当即射杀。
下午三点，晋军新七师抢夺机场的战斗开始了，重炮团的榴弹炮第一次试射炮弹落点虽然离15团的防御工事很远，但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和地动山摇的爆炸让每个坚守在工事里的八路军战士感到心寒胆颤，站在机场塔台观察敌情的杨毅见势不妙，下令部队立即撤出防御阵地，一营退至机场北侧的碉堡工事，二营、三营和几个直属连全撤进老顶山根的坑道里防炮，好在晋军对刚接收的日军重炮操作不熟悉，经过三四次试射，才把射击诸元调整好，15团利用这个空隙总算在毁灭性打击之前逃出了死亡之地。临时构筑的防御工事，在敌人榴弹炮的第一轮准确轰炸下顷刻支离破碎，若不是杨毅力排众议及时下令部队转移，15团肯定要遭到灭顶之灾。
杨毅把团指挥部移到了老顶山的半山工事里的中心碉堡里，这里的视野很开阔，整个机场和机场西南方向的田野一览无余，借助望远镜甚至能看到长治城的北门和城墙，看到从长治城里发射出来的一枚枚重磅炮弹将机场南沿阵地炸翻填平，那些日军用钢筋水泥建成的碉堡建筑，只挨一枚炮弹就成了瓦砾废墟，不由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好在敌人的重炮受射角限制，够不到老顶山这边，否则老顶山也难以坚守，另外也能看出敌人不想把机场跑道炸毁，所有的炮弹都落在机场的南沿，撤到机场北沿的一营倒也安然无恙。
晋军的重炮阵地在长治城的北关，15团眼下所拥有射程最远的武器就是刚缴获的6门75毫米口径的九四式山炮，最大射程也只有16里，连晋军重炮阵地的边都摸不到，要是开炮拦截晋军步兵，被晋军重炮团发现目标，分分钟就会被人家轰成废铁零件，所以在没有飞机和榴弹炮的情况下，杨毅也只能眼看着晋军炮兵肆虐无计可施。
不过晋军的优势也就只有重炮轰击这招了，当半个小时的炮击结束后，新七师以营级规模向机场发起进攻，杨毅下令把敌人放进机场抵近战斗，迫使敌重炮无法发挥作用，当三个营的晋军相继进入机场后，杨毅亲自操纵高射机枪，向机场内晋军进行横向拦截扫射，重点清除那些准备给步兵进行火力掩护的步兵炮、迫击炮和重机枪，机场北沿的一营和老顶山山腰工事里的警卫连依据碉堡工事利用迫击炮、轻重机枪这些射程较远的重武器打击南沿的敌人，几十门轻型火炮，上百挺轻重机枪立时将机场南沿变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进入机场的上千晋军哪里禁得住如此猛烈的火力打击，立时崩溃，多数官兵转身逃向机场外，精灵的赶紧趴在附近的残垣断壁旁或还能藏人的掩体弹坑里躲避打击，再没了向共军阵地冲锋的勇气，隐蔽在坑道里的15团二营、三营和骑兵连、侦察连、工兵连、教导队趁势出击，一举收复机场南沿，骑兵连侦察连有战马辅助快速穿插，兜住了数百晋军官兵，迫使这些晋军投降，等晋军重炮团再次开炮时，15团的出击部队已经押着俘虏返回了老顶山根的坑道里。
新七师对机场的第一次反击战以损失两个营而告终，天黑之前又组织了一次进攻再次丢了一个营，连同机场守备团，仅仅一天，新七师就损失了两个团的兵力，机场仍然被共军牢牢的占据着，史泽波又急又怕，他原本在长治城拢共只有两个整编师和几个直属团，总兵力不到两万，现在东西南三个方向共军都在猛烈地进攻城外的防御阵地，三个阵地一天一共损失兵力近两千，可机场这一天的战斗就损失了超过了两千的兵力，机场分明就是个绞肉机，如果继续往机场填人，用不了两天长治城就无兵可守了，这时史泽波军长不敢奢望重新夺回机场了，一想到还没捂热的那批巨额财富白白的拱手送给了共军，他的心比刀扎还要疼，早知如此，接受日军投降后，就该立即撤出上党，守着那批财宝能做十辈子富家翁，现在不但到手的财富没了，长治城被数万共军围攻，没有机场，连最后的保险也没了，趁着手下还有几千生力军，突出重围似乎是唯一生还的可能。
史泽波收回了新七师夺回机场的命令，下令城外防御部队继续顽强坚守，各部实行联坐制度，有一个人投降或退却，一班处决；有一个班投降或丢失阵地整排处决，依此类推。命令城中的嫡系主力师和直属团做好突围准备，突围方向就是北面，经过新七师的两次争夺机场的战斗，史泽波和他的参谋人员都看出长治城北面是突围的生地，现在长治城东南西三个方向都被共军堵得严严实实，三个方向都有过万共军防御，北面除了东北方向有三两千的共军占领着机场，再没有其他共军部队，参谋人员推出一个佯攻机场实则突围逃回太原的行动方案，史泽波甚是称赞，立即将长治的现状和突围方案以密电形式报给太原的阎老西长官，希望阎长官能派部队接应19军。
晚九点，阎长官的回电来了，其内容让史泽波即惊喜又怀疑，忐忑不安，阎长官告诉他，今天早上已经命令第七集团军司令彭毓斌率领集团军8个师的兵力向长治进发，先头部队已经进入沁县，离长治不到200里，阎长官让史泽波率领19军作为一个大磁石，将围攻长治的八路军数万主力牢牢地吸引在19军周边，用不了三天，第七集团军就能给长治周边的八路军来个反包围，一举解决山西境内的八路军，根除山西共党隐患。阎老西在电报里给史泽波画了个大烧饼，许诺他如果此战达到预期战果，定会向委员长和军政部推荐他晋升二级上将，统领集团军，将晋南地区划给他辖制。
做不做二级上将史泽波倒是不太注重，可是若能做一方诸侯晋南王，可是多少军阀梦寐以求的事情，晋南多矿藏，富商无数，实在是个敛财宝地，没了那批财宝损兵折将逃回太原，以阎老抠的性子断不会给19军什么补充，自己能当个中将师长就算老天有眼了，没有固定的军饷来源，只靠着上面拨付的那些饿不死撑不着的军费，再想发展无疑痴人说梦，说不定就给编进某个集团军当炮灰了，要是阎长官的谋划成功，19军的功劳明摆着最大，自己可是抗战胜利后剿共首功获得者，就是阎老西再抠，委员长为激励全军反共剿共的意志，也不能慢怠自己和19军，这可是非常难得的大号时机，绝对值得一赌。
史泽波连夜召集麾下师旅军政大员开会，把阎长官的电报作了通报，又把面临的巨大机会利益蛊惑了一番，果真把属下将校们的热情激发了出来，富贵险中求，不就是坚守三天吗，共军猛攻了一天，外围工事还在自家手中，虽然机场丢了，弹药储备有些不足，但可以向阎长官和军部求援，请空军空投弹药，兵力不足可以把受降的数千伪军编进来，以长治城完备的工事，兵力弹药粮食都不缺，更有远程重炮的优势，别说坚守三天，坚守十天也没问题，只要第七集团军能来，即使不能全歼共军，至少也能解了长治之围，大家转危为安绝无问题，这可比突围要可靠多了，突围的话，不要说沿途是否还有共军拦截阻击，被人追着屁股打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那些宝贝重炮和辎重也得放弃，逃回太原也是元气大伤，再说，让谁断后谁也不愿意，坚守待援胜望确实很大。19军上层主官意见出奇一致，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般拍胸脯发狠誓，要与长治共存亡。
第二天长治城的晋军在东南西三个方向同时发动反冲锋，恢复了不少外围据点，给八路军的三个纵队造成了一定损失，反倒是杨毅的15团整整一天没发出一枪一弹，大家在工事里闲来无事晾晒头天下雨湿透的衣服被褥。
既然晋军不再打机场的主意，军区前指又不让攻击长治北门，杨毅也只能守在机场养精蓄锐，趁此机会对几百个俘虏进行了血誓甄别，将三百来个通过甄别的俘虏收到教导队改造思想训练军事，把教导队的成熟队员分到战斗部队补充战损兵力，经过一番休整，15团战斗单位再次齐装满员。
傍晚时分，杨毅接到纵队战报，得知纵队攻击受阻，随即让政委带人把刚缴获的6门野炮10门步兵炮和上百发炮弹送到旅部去，并将缴获了上百吨武器弹药的事情做了汇报。邢旅长和任政委大喜过望，战前他们都知道机场只驻扎了一个营的敌人，以15团的力量消灭或击溃敌人也不足为奇，所以昨天得到15团已占领机场的消息，他们也没太在意，现在听说15团消灭了一个团的敌人，还缴获了19军的弹药库，这个战绩可就太大了，立即派人把6门野炮和炮弹送到纵队炮兵团，将15团的战绩也上报给了纵队，纵队陈司令宋政委看了独六旅的报告很是欣喜，当即向前指报告。
15团顺利占领机场，消灭敌人过两千，缴获了上百吨武器弹药。这个消息给围攻长治城受阻的各个部队增添了信心，也让前指首长松了一口气，机场坑道里的弹药对攻城部队犹如雪中送炭，对城中的守军可算是釜底抽薪，此长彼消，长治城攻陷有望，司令员下令运输部门尽快将机场坑道里的弹药运至各纵队，并给冀南纵队、独六旅和15团发了嘉奖令，具体功勋需等大战结束统一评定。
长治城晋军的反常勇猛让前指首长很是疑惑，司令员下令侦察参谋立即派出得力人员尽快抓几个舌头来，了解史泽波哪来的劲头这么玩命顽抗。
第三天，长治攻坚战继续惨烈进行，有了充足的弹药补充，加上新缴获的火炮投入攻坚战斗，八路军三个主力纵队在下午时分都取得了较大的进展，太岳纵队攻进了长治城北关，太行纵队和冀南纵队也完成了对城外碉堡工事的清除，歼灭敌人过千，不过晋军19军并没惊慌失措，没有任何逃跑的迹象，抵抗依然非常坚决顽强，甚至组织过三次反冲锋把太岳纵队挤出北关，太岳纵队陈司令员冒着敌人的重炮轰炸，亲自指挥部队反复夺回北关，在最后的北关争夺战中，八路军和晋军展开了白刃战，终是八路军在气势上和兵力上沾了优势，聚歼了反扑的敌人，巩固了北关阵地，战斗中俘虏到一个胳膊受伤的晋军连长，经过审讯终于弄清楚了史泽波和19军固守长治不退的原因，原来阎老西向长治派来了援军，这个晋军连长俘虏只知道援军的主官是83军军长彭毓斌，却不知道此时的彭毓斌已经被阎老西任命为第七集团军的司令官，刚好这时沁县县大队送来紧急情报，数千晋军已经通过沁县向长治方向扑来。
晋冀鲁豫军区刘司令员一直坐镇前线指挥部，他考虑到晋军83军辖3个师兵力上万，如果任其接近长治，对攻城部队将是很大的威胁，司令员当机立断把“围三阙一”歼19军于野外的战役方案改为“围城打援”，决定先在野外消灭彭毓斌的83军，史泽波的19军等不到援军，士气就会一落千丈，突围就是唯一选择，那时再重新回到“以运动战在野外消灭19军”的轨道。具体部署就是陈再道率冀南纵队继续包围长治城，吸引彭毓斌的83军增援长治城，陈锡联率领太行纵队从左路向北包抄，陈赓率太岳纵队从右路向北包抄，两个纵队钳击晋军83军，将晋军83军消灭在距离长治西北方向60多里的上村一带。
9月22日下午，杨毅接到旅部的紧急命令，要求15团在长治城北构筑阵地，封堵住长治北门，绝不允许晋军19军出北门策应晋军83军。这时天上又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杨毅带领部队在雨夜的掩蔽下接近长治城北3里的地段，随即开始紧张的挖战壕构筑防御工事，离城门如此之近，别说19军的榴弹炮野炮能秒毁用工兵锹挖出的战壕，就是城里晋军的迫击炮和城墙上的重机枪，也能对工事里的战士造成大的杀伤。为了避免大的损失，杨毅下令部队冒雨通宵进行土木工程，在第一道战壕后面的隔500米和1000米的地方又构筑了第二道战壕和第三道战壕，第三道战壕挖的很深，在战壕壁上又挖了防炮洞，再用三条纵向交通壕将三道战壕连通，15团全体指战员整整忙了一晚上，总算在第二天上午完成了三道战壕的雏形，杨毅在第一道战壕里安排了一个排的警戒部队，稀稀拉拉的排了500多米，战壕沿上放置了三百多顶钢盔，貌似有一个营的兵力守在第一道战壕，杨毅的本意就是用第一道战壕吸引敌人的炮火打击，主力在第二道战壕阻击敌人，在第三道战壕躲避敌人的炮弹。
不过战事的进程并不按杨毅的设想去发展，之后的几天发生的事情很是出乎杨毅的预料，原以为长治城里的19军一定会拼命出城接应83军，可是史泽波再次祭起乌龟锁头大法，躲在长治城一动不动，连向城外的八路军打一炮都欠奉，就好像83军的命运与他19军毫无关系一般。
19军龟缩在长治城里不出头，可把15团的干部战士给郁闷坏了，纷纷向杨毅请战，要求主动出击攻城，杨毅虽然也是郁闷，可脑子没发热，城里的19军现在还有上万兵力，照前几天顽强抵抗的架势，别说一个15团，就是整个冀南纵队都算上，也不可能啃动长治城，否则军区前指也不会用三个纵队进攻长治城还要采取“围三阙一”的战术，杨毅拒绝了部下的请战，要他们坚守阵地等待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