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凤还在一边噘嘴抱怨。

“说好了歇在此处，咋又要走嘛！”

两个毛头小子已经累得早就睡了过去，此时却不得不将他们叫醒起来继续赶路。

江老汉默默收拾着东西一言不发。

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心底却也都在操心那三个兄弟。

万一他们要是出点什么事情，这一家子人还要怎么活？

三个妇女三个娃儿，加上他这个黄土埋半截早就不中用的老头子，拿什么活？

江老妇倒是一贯了冷静。

“雪兰，抱着念儿坐上来，我跟你爹拉车！”

刘雪兰忙收了眼泪。

“阿娘这怎么行？你们年纪都大了……”

何况是长辈。

这么能让长辈给她们当马夫？

赵春凤没所谓地搓了搓鼻子。

“嫂子，上车，这不还有我呢嘛！”

不由分说推着她坐到了板车上。

可刘雪兰到底还是不忍，转身就将小念儿交到了小山手里。

“小山，帮阿娘抱着妹妹，能不能行？”

小山拍着小胸脯保证：

“阿娘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

小龙急了：“大娘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了？我也是小男子汉，也可以抱妹妹！”

赵春凤已经跟老两口拉动了板车。

“儿砸，你这么喜欢妹妹，等咱安定下来，我跟你阿爹铁定也帮你生个妹妹！”

小龙嫌弃：“阿娘，这样的话，你跟阿爹在被窝里说就行了，当着我们的面儿，多难为情啊……”

噗~

连小孩子都知道难为情，偏偏她赵春凤说得出口。

江老妇一个巴掌拍在她的头上。

“赶紧拉车，也不害臊！”

刘雪兰便也从板车上溜了下来，挤到赵春凤身边分担了一些力量。

但那下坡路并不好走，前轻后重，得时时刻刻控制力度，否则就要被板车推着跑，稍不注意就要被压到车轱辘下边。

夜风寒凉，但几个人头上都出了一层虚汗。

好不容易到了平缓之地，天也快要亮了。

朦胧中，依稀能看见宣武镇的轮廓。

与江老妇猜想的一样，这镇子里压根就看不到一个人影。

稀薄的白雾中，乱糟糟的街道一片狼藉，两旁屋舍也都是歪歪夸夸。

街道中央时不时就有尸体，腐烂程度皆不相同，有的明显都被野猫野狗啃食过，露出森森白骨和肚肠。

刘雪兰已经双腿发软了，但又不敢取下口鼻上的“口罩”，只好生生将呕吐的欲望压制了下去。

赵春凤也吓得脸色发白。

“娘哎，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吧！”

江老妇轻斥：“抓紧赶路，不该看的别看！”

幸好车上的三个孩子都还在睡着，要是让他们见到这幅场景，怕是要成为一辈子的阴影了。

几人磕磕绊绊，总算走完了这条街。

身后屋舍渐远。

耳边除了脚步声，就只能听见他们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江老妇突然停下了脚步。

刘雪兰回头看了念儿跟两个孩子，发现他们都还睡着。

“阿娘，要不咱停下来歇会吧！”

公公年纪大了，就是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他呀！

江老妇便点头应了。

可这时，一向寡言少语的江老汉却沉声问了一句：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镇子上的尸体，都是妇女跟孩子，要么就是老者，竟不见一个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