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勤政殿,王安妤见到了兴正帝。
她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没听到叫起的声音,便垂首恭敬跪着。
一炷香的时间,她膝盖隐隐作痛,却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兴正帝翻看了户部关于削减西北军资的奏折,心中怒火烧腾,但面上并不显。
搁下折子,他似乎才记起跪着王安妤。
“起来吧。”
“谢圣上。”
王安妤起身。不知是殿中火炉太旺,还是座山的男子气势太盛,她脊背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姑母说,你有法子能寻来军粮?”
兴正帝看向眼前身形纤细,单薄的女子。若没有记错,她才二八年岁。可就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毁了江东数年的筹谋。
王安妤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他又道:“百姓知道是你献上了番薯种子,都称你为天女娘娘,还为庙里供了长生灯。”
“臣女不敢居功,”她跪下,道“圣上体恤百姓之苦,勤政爱民,感动上苍,只是借着臣女让番薯出现在圣上面前。”
“哦,如此说来,你才是得上苍眷顾之人。”兴正帝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即便没有臣女,圣上亦会得上苍启示。”
王安妤笼在袖中的手紧扣。
半晌,才听到叫起身。
“你于国于民有功,朕心中自有掂量。你倒是大方,五千番薯就这样送给韩唤行了。”
兴正帝想到缩水大半的私库,有些羡慕一文不出的韩唤行了。
这话王安妤没法接,她只能将头更低一些。
“听闻你极擅棋艺,朕与你手谈一局。若是赢了,你所求之事朕便允了。”
宫人极有眼色,拿来了棋盘。
“只这样未免简单了些。”
兴正帝与王安妤一个高坐龙椅,一个立在堂中。
由宫人代为执子,二人盲棋。
“朕让你先行。”
王安妤屈膝谢过,说了第一个位置:“一六,四。”
“六,一七。”
“三,一四。”
随着两人吐字加速,负责执子的宫人额头渐渐有了虚汗。他们紧盯着棋盘,小心落子。
相比兴正帝的闲庭信步,王安妤的紧张不比宫人们少。
盲棋她只同先生下过,输多赢少。这一局关乎着未来,她压力骤增。有几回,险些落错位置。
一盏茶的功夫,黑白棋子已经占据了棋盘的大部分位置。
王安妤落子更加慎重,反观兴正帝则把玩着扳指,神情闲逸。
“嘭。”
执子的宫人手一抖,棋子掉在了盘上,打乱了好几个位置。
“圣上恕罪。”
看着跪在地上哆嗦请罪的宫人,王安妤缓缓舒了口气。
兴正帝坐直身子。
“这如何是好。你可还记得先前的布局?”
王安妤摇头。
兴正帝敲了敲额头。
“朕也不记得了。如此,不如就算个平局吧!”
“谢圣上。”
“只是平局,先前的赌注便不算数了。你再想想,要如何才能说服朕信你呢。”
宫人们抬着棋盘从王安妤身侧退下,她余光扫了眼,不敢多看。
“正如这棋局,臣女无法叫圣上信服,只能尽力赌一局。臣女计算了大乾五年间征收的粮税,粗略估计了粮库中的存余。”
事实上,大乾国库并不如所想的丰盈。
五年间,圣上三回轻减赋税,使民养生。西北雪灾、江南水患、淮西地龙翻身,拨下去的赈灾粮食亦不在少数。
而且,今年江东反叛,并未上交赋税。
如今西北、江东两处动兵,国库若支撑不到今年收成,只能向百姓加征税收。这般,兴正帝十年养生休息,恢复国力便付之流水了。
“所以,无论臣女是否能买来粮,圣上都会允我走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