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用浑厚的声音催促着客人们快些上船。
“姑……主子,咱们往这边走。”
一群大汉护着个样貌清俊的小公子大摇大摆登了船。
这小公子锦衣华服,脖颈上挂的项圈由金丝编成,坠着罕见的黑珍珠。脚上的靴子用金线缝制着祥云图案。大氅由上好的皮毛制成,针脚细密。
只看穿着,便知身价不菲。
一同登船的客人们有意避着他,船舱里以小公子为中心空出了一片,供他们落脚。
“公子稍等。”
这细腻婉转的声音,一听就知是个美人。
众人瞧去,就见两个样貌出众,做丫鬟打扮的女子,手脚麻利地拿出一张狐毛制成的毯子,将其铺在了椅子上。
小公子这才满意地坐下。
那丫鬟们又是端茶,又是打扇,伺候得小心而周到。
这船是盛京往江东去的。时局不稳,敢在这时往江东去的都有不得已的理由。其中也不乏腰缠万贯的富商,怕被惦记,都往低调了打扮,也只有这涉世未深的小公子敢这般高调。
他们心中嗤笑小公子的愚蠢,但也难掩眼中的羡慕。
到了辰时,船家收了长板,也不管客人们到齐了没有,就准备出发了。
运河上的水道才开,不时还有几块浮冰,船只走得不快。
船舱里的客人们并不相熟,偶尔三两声交谈也都压着声。
小公子坐了会儿,许是觉得无聊,便回了房间。
客船上顶好的房间只有三间,全被小公子占了。
护着他的大汉中,有一人身形稍瘦一些,一身玄服,脚步轻而稳,懂行的人一看,便知他才是这群人中最厉害的角色。待小公子进了屋子,大汉分列两边,双眸有神,警惕地盯着来往的客人。
此后船舱里只有破浪声,直到午时厨房开了这才热闹起来。
小公子迈着懒散的步伐,占了甲板上最好的位置。
厨房准备的吃食,应有尽有,只论价钱的高低。
稍顷,丫鬟就端着饭菜出来了。
一碟点心,清炒藕片,凉拌三丝,乌鸡汤,并一碗香米饭。
瞧着简单,但船上不缺肉食,唯独蔬菜珍贵非常。
小公子挑着吃了些,剩下许多便由丫鬟们分了。
旁人见此,又暗恨他穷极奢靡。
如此三日,行至许州,船只靠岸停留一日。
船舱里空了大半,坐在甲板上喝茶的小公子就更显眼了。
“茶香清浅,带着花香。若在下没有猜错,此茶生在淮西一带,当地人称之为‘两生茶’。”
说话的男子才靠近,就被小公子的护卫挡住。他也不恼,隔着几步的距离将话说完,神色笃定。
小公子只睨了他一眼,并不打算理会。
男子揖礼道:“若在下说得不错,小公子可否赏一杯茶吃。说来可惜,在下遍寻淮西,也只从一位老农处得了些茶沫尝了个滋味。”
见小公子迟迟没有回应,男子失望,正欲离开时,就见那丫鬟端了一杯过来。
他欢喜不已,双手接过。闭眼轻嗅,仔细体会这似花似茶的香气。又迫不及待地浅啜一口,眯眼回味。
“正是双生茶,原来炒制后,竟是这般滋味。”
他将茶水饮尽,客气道谢,要递还茶杯。
“不必。”
这是小公子登船后,头回听他开口。雌雄莫辨的声线,如清泉流淌,带着娇养公子的傲然。
男子二话不说将茶杯收了。上好的白瓷,造价不菲。
再次道了谢,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