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女子，我能寻出成百上千。”

王安妤指尖摩挲着茶盏上镂空的雕花纹路，答得认真。

少年却只当她是搪塞。

“我见过许多女子，才华出众如王三姑娘，相貌倾国如汝阳郡主，不可否认，她们的确不差，但瞧见的只有眼前的方寸之地，擅长的也都是内宅手段，治家可以，治国远远不够。”

“你觉得我与她们不同？若世间女子都如我般幸运，领略大漠孤烟，踏上蜀山之巅，见识了江南细雨，也感受了瀚海阑干，她们远比我要看得更远。男子剥夺了姑娘们远望的权利，又诘难她们短视浅薄，是何道理？”

王安妤这番话叫少年陷入沉思。

一直充当听众的白笃行，终于出声。

“县君所言，不尽然也。”

他伸出枯瘦如干柴般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下。

“比如，你那位方外而来的姐姐。”

王安妤猝然抬头看他。

白笃行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怎样惊天的事情。

“县君，你也有所预料，不是吗？”

王清芸最初展现出惊艳的才华时，他就起了几分好奇。正好她乃白氏所生，拜师也顺理成章。

然而，才华并不是背几首诗而已。

那些借景抒情，或豪迈，或婉转，都不是王清芸那个年纪所能拥有的阅历。

要探清楚她的底细再简单不过。

他只需稍稍引导，就能将王清芸刻意遮掩的曾经暴露出来。

一个平等的，友爱的，共治共建的国家。

虚幻而美好。

除此之外，她再无长物。

王安妤想，再睿智的男子，也免不了轻视女子。

不过是王清芸所求要压她一筹，金尊玉贵，权势慑人而已。

所求不同，如何相比。

“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大儒可解我之困惑。”

白笃行并未应下。

“县君直说，只是老朽也未必能知晓。”

“大儒暗中支持萧泽焘在江东称帝，雄踞一方。有沂水为界，大乾轻易不能过来。以大儒之能，辅佐萧泽焘治理江东，无需几年，就能与大乾分庭抗礼。但，江东混乱至此，却是为何？”

白笃行收敛了笑意。沟壑般的法令纹叫他此时严肃冷漠。

“老朽为何要帮萧家治理天下？”

“既不愿辅佐萧泽焘，又为何不扶持他上位？”王安妤指了指少年。

白笃行哼声。

“县君，你的问题太多了。”

“您将我强硬带来，竟不许我问个明白，实在小气了些。”

王安妤撇嘴。

对面的河岸上有姑娘们笑闹着放花灯。

少年注意到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县君喜欢吗？我叫人去给你买一盏？”

“多谢，只是不必了。”王安妤转过头。

“为何？”方才他瞧得分明，王安妤眼中带着羡慕。

“放河灯是为祈愿。我心中无所求，自不必劳烦神明。”

白笃行指着她隐在袖下的手钏。

“年公子，不是你所求之人？”

听到先生，王安妤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

见她不答，白笃行又问。

“你二人形影不离，此番南下江东，怎么不见年公子？”

白笃行专门派人去江苏南沣灵县打探年鹤延的底细。

前些年水灾，灵县遭了难，大多都逃亡去了旁的州县，还有在当地的百姓，也只见过年少的年鹤延，只记得他容貌昳丽，读书用功。

出现在盛京之前，他在哪里，做些什么，都无从得知。

即便是处在盛京，他也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白笃行安排了专门的人手暗中盯着，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老朽实在奇怪，你从前懦弱愚钝，突然之间就开了窍。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