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神情坦荡,任由她看。
大长公主确定他并未说谎,倾身靠近他怀里,是难得依恋的姿态。
“既然如此,你不要去了,好不好?”
驸马抚着她发冠上冰凉的玉珠,始终没有开口。
懿安侯回府后,听妻子说父母今日闹了不愉快,父亲还被罚去书房睡了,很是惊讶。
他记忆中,父母感情一直很好,相敬如宾,也有温柔小意。父亲总是无条件支持着母亲的一切决定,两人从未拌过嘴,怎么就闹到分房睡了。
他心中担忧,跟妻子打了声招呼,去书房寻父亲。
驸马像是知道他要来,夜深了依旧穿戴整齐,坐在书桌前打棋谱。
“父亲。”
“你来了,先坐。”
驸马落下最后一子,才抬头看他。
“公务都处理完了?”
懿安侯点头。他在朝中领得闲职,因着战事,才稍忙碌了些。
“朝堂局势变化,你也该往上走一走了。”
“孩儿觉得如今就很好。过犹不及。”
大长公主府本就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府上的主子个个都有爵位傍身,若他再进一步,就更惹眼了。
驸马不置可否。
“如今有我与你母亲在,府上确实不宜再进一步。只是我老了,也总是要死的……”
“父亲!”懿安侯高声打断他的话,惶恐道,“您年盛气壮,怎能说这般丧气之言!”
驸马并不责怪他的失礼,语气依旧平静。
“人总是要老的,迟早的事情。”
他看着眼前红了眼眶的儿子,眼神难得柔和。
一双儿女是他们夫妻亲手教养,也不负他们所望成为期待的样子,虽未曾说出口,但他心中对一双儿女的爱,仅次于公主。
懿安侯心中不安更甚。
驸马继续道:“你成家立业多年,也该扛起府上的责任了。儿媳是个好女子,嫁给你委屈了。往后你要更加爱重她,莫要叫她委屈了。”
“汝阳性子刚烈,好在敬洮这孩子能包容她。西北苦寒,待她生产,你莫要忘了派得用的嬷嬷去照顾。”
“昌哥儿的教养你要放在心上。他虽懂事知礼,但性子随了汝阳,鬼机灵并非过错,但他将来到底是要撑起侯府,还需懂些道理。”
“你母亲……”驸马无奈摇头,她怕是要气一场,“她隐忍了一辈子,若是做了些出格的事情,你多包容一二,为父谢过了。”
懿安侯泪流满面,唤出一声“父亲”便泣不成声。
驸马揽着他的肩拍了拍,语气中带笑。
“都是为人夫为人父了,怎么还这般爱哭。这点你是不如汝阳的。”
懿安侯摇头。
“孩儿宁愿此生都做您眼中的小子。父亲,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们一家人一起解决啊,父亲!”
驸马神色中带了些怀念。这番话,他似乎也曾对父亲说过。一晃眼,半生就过去了。
“去吧,”驸马松开懿安侯,“回去吧。往后,要辛苦你了。”
懿安侯如行尸走肉般离开了书房。
他在府中晃荡一路,脸上的泪水不知何时被风干了。抬头竟到了母亲的院子。
院子落了锁,透过门缝只见一片黑暗。
他想,母亲一定是知道了,才会跟父亲赌气分房。
既然母亲尚能安睡,或许事情并不如他想的严重。
懿安侯呆滞的双眸渐渐有了神采。
待明日,问过母亲,她定会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