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懿安侯夫人搀扶着大长公主在灵棚外听完了两人的对话。
她才有所平息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
短短七日的时间,大长公主就老了十岁不止。她多年来用心保养的乌发,生出一簇簇银丝。眼角多了几条深深的纹路,清亮的眼眸也开始发黄浑浊。
“进去吧。”
大长公主声音沙哑,抬手拂了拂鬓发,才抬步进了灵棚。
王安妤听到动静,起身行礼。
“大长公主。”
“你来了。”大长公主声音中难掩疲惫。
王安妤握住她伸出的手。
曾经这双手温暖柔软,如今触之生凉。
“今日才回的盛京?”见她点头,大长公主继续道,“这一路劳顿,合该好好休息才是。”
她疲惫的眼神中带了些疼惜,指尖掠过王安妤的眼尾,点了点。
“瞧瞧,都累的发红了。”
她越是如此,王安妤心中越是难受。
可大长公主极力表现出的平静,又怎好打破。
王安妤陪着她又聊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过来是要换懿安侯去用膳的。
灵棚不能没有人守着,大长公主前日悲伤悸动,昏了过去,懿安侯夫妇更是不敢叫她守着。夫妻二人交替,实在受不住,才允大长公主过来,还要安排昌哥儿跟着。
“去吧。”
大长公主又看了眼懿安侯夫人,“你也一并去。待用过膳且去睡睡,这边有华容陪着,你们放心就是。”
懿安侯大抵猜到母亲有话要单独与华容谈谈,于是叫走了妻子,也吩咐下人远些守着。
灵棚内点起了烛火,晃动的烛光,影影绰绰被风吹动的白幡,叫灵棚显得昏暗阴森。
大长公主点了香,行礼后将其插在香炉中。
“他在时,我从未还过礼,这段日子倒是都补上了。”
见火盆里的黄纸断了,她要躬身去添,王安妤先一步跪在了懿安侯方才的位置。
“我来吧。”
大长公主没有坚持,就要在一旁跪下时,王安妤拿过蒲草团垫在她身下。
“驸马生前对您最是爱重,若是知晓您为此伤了身体,恐泉下难安。”
大长公主笑笑,承了她这份好意。
“本宫从前最不信神佛鬼怪,如今倒宁愿是真的。”
她看向灵堂上的冰冷牌位。
“驸马从来对我百依百顺,唯有一事没有顺着我,从此便生死两隔。你不知道他,瞧着温柔,却最是执拗的人。”
“你从青州寄的信,展首领收到后就给我们看过了。谁能想,圣上培养多年的心腹能臣,竟是白笃行的暗子。若不是你们机敏,此时该办的便是国丧了。”
王安妤抬头,大长公主说这话时,语气平淡,眼神冷漠。
像是能猜到她的想法,大长公主道:“驸马也总以为,我对皇家情深义重。”
“可是,凭什么呢?”
大长公主轻笑一声。
“我的父亲,太宗皇帝,视我母子为无物。母亲皇后是高祖钦定,不敢废,哥哥太子之位有前朝大臣劝诫,不能废。唯有我,父母忽视多年,一朝得宠竟是为了巩固哥哥的太子之位。”
那时,她与探花郎在宫中相见,互生情愫。她曾求过母亲与哥哥,促成心愿。母亲不悦,却也应下。之后又反口将她许给骠骑将军。
“在镇北王府,婆婆疼爱,公公慈祥,丈夫也是体贴温柔。那十年,是我从未体会过的幸福。然而这份幸福又被我的亲哥哥一手打破。”
逢年过节,她甚至不敢去镇北王夫妇墓前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