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摇头，想说这些年真正委屈的人是他，可竟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急的眼泪在框中打圈，驸马想替她擦去，却连动动指尖的力气也没有了。

“你莫哭……”他怎么舍得埋怨呢。

先皇即位，镇国将军受封一品镇北亲王，又有重兵在手，朝堂上莫不忌惮。

戎族犯边，镇北王带兵出行，驸马跟随。

旗山之战，驸马亲眼看着父亲被属下出卖，万箭穿心。

抬棺回京的路上，驸马又遇劫杀，右手被生生打折，自此再也拿不起祖传的那把方天画戟。

镇北王风光大葬。内奸被斩，戎族败退。

驸马主动上交兵权，担了一个闲职，自此困在盛京，如折翼之鹰。

他知道，所谓的内奸，不过是受先皇之命行事罢了。

那些劫杀他的戎族，也不过是金吾卫所扮。

他不能为父报仇，只当一无所知，浑浑噩噩便罢了。

后来大长公主不知从何得知了真相，她自责、愧疚，不敢相信先皇会变得面目全非。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一朝天子，莫不如是。

许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先帝晚年夜不能寐，惊悸多梦。不仅吃斋念佛，还将镇北王加封为超一品尊亲王。

驸马从太医院好友处得知先帝惊梦，于是着人进献五石散。

先帝着迷其中，不可自拔。最终因服食过量的五石散而中毒身亡。

这事驸马没有刻意隐瞒公主。

公主知晓后，也选择装聋作哑。

兴正帝登基，夫妻二人以为往事便可放下了，可汝阳竟走了同公主一样的路。

大长公主容忍一生，受尽煎熬，尝遍凄苦，驸马无可奈何。可他不愿，公主最疼爱的女儿也遭到这样的折磨。

驸马也曾想过，兴正帝乃是他们夫妻亲自教导，必不会如先帝一般狼心狗肺。

可皇家啊，最不值钱的就是信任。

看到王安妤的密信，他当即就有了决断。

凭借救命之恩，他求一个兴正帝的承诺不为过。

“圣上。”驸马的声音越发虚弱了。

兴正帝快步上前，伏在榻前。

“姑父，我已经下令召集全国能人异士，您定会安然无恙。”话至最后，虽强撑也带了些哽咽。

驸马瞳孔涣散，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圣上，臣唯有汝阳放心不下，求您帮我多看顾一些……晟儿，你长大了，长大了好。”

兴正帝泣不成声。

“晟儿，晟儿在呢，姑父……”

“……好孩子，苦了你……”

殿内阵阵压抑的低啜声变得遥远，面前的众人也渐渐模糊。

驸马凭着最后一丝力气，转动着眼眸，看向身边的大长公主。

“今生，今生是我，误你……愿来世，来世能尽随，你愿……”

大长公主拼命攥住他失了力气的手，固执的将其贴在脸颊。

良久，懿安侯夫人压抑不住，哭出了声。

大长公主猛地转头，狠狠瞪着她。

“你哭什么，夫君只是睡了，他只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