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峥收了姿态,冷冷看来,年鹤延眼中嘲讽意味更甚。
“你以为阿妤涉险求旨是为了与我成婚?你未免太小瞧她了。”
“若不是因你不愿,她怎会生出此生不嫁的心思……”
王峥以为,既已允诺这许多,又表明不会再以门第要求年鹤延的态度,他若真对安安有意,就该欢欣应下此事,早早回去准备提亲事宜。
可他竟没有丝毫动容,还反口相讥!
“王大人是因阿妤心系我而来,还是因担忧她此生不嫁污了王家名声而来?我猜是后者。”
“王大人真叫在下看尽了世间最虚伪的姿态。”
“当初娶白氏,全然是被逼吗?你兄长虽处境艰难,尚有张太师为依靠,白家岂会赶尽杀绝。与其说是被逼,不如说白家正好给了你一个摆脱出身低微的韩夫人的借口。”
“你们多年摆出被逼的无奈,却享受着白家姻亲带来的便利,青云直上。韩夫人被毒杀,你得知真相,为何沉默?不过是想评估王清芸的价值罢了。”
王清芸是个蠢的,一心只想着如何对付阿妤,竟从白笃行与王峥身上为学到半点心计。
王峥看透了她用虚假才华掩盖的愚蠢,在兴正帝表露要收拾萧泽焘时,毫不犹豫就推了王清芸出去做饵。
“阿妤初绽锋芒,你才记起有个放养的女儿。真是有心弥补,还是从她身上看到更大的价值,后悔这些年的冷漠了,您心中比谁都清楚。莫非是戏做多了,您也分不清真心假意了?”
年鹤延理了理衣袖,缓缓起身。
“王大人,我支持阿妤的一切决定。她若想成婚,我自会给她世间最盛大的婚礼,王家从来不是我的顾忌。”
“您该庆幸,阿妤对王家还存着两分感激,否则……”
言毕,他规规矩矩行了礼,一扫方才满身锐利的样子,在王峥深晦的目光中,缓缓离开。
“黄口小儿,狂悖不堪。”
王峥自窗口瞧见他在街上的面摊坐下,面色有难看了些。
也不知安安怎么会看上他,只因一张出城的脸吗?
果然跟她母亲一样傻。
年鹤延在街上转了一圈,淘到有趣的玩儿,叫店家打包,一并送去了王家给阿妤。
申时三刻,王安妤去了东府。
“表妹。”
陈俊霖一早就在府外等着了。
见王安妤下马车,殷切搀扶。
“怎么,表哥如今有了官职,还要抢我家佩珠的活儿?”
“佩珠且先缓缓,容下官给县君献个殷勤,往后少不得县君多多提携。
佩珠得了王安妤的示意,退到了一旁。
陈俊霖学着宫人的样子,躬下身,曲着胳膊叫王安妤搭上。
“如何,小的伺候得可好。”
“不错。”
“县君若是满意,还请十日后的暖房宴,赏脸出席。”
“暖房宴?”
王安妤脚踏下马车,便收了搭在他手肘上的手。闻言,脚步一顿。
陈俊诚视线落在被她搭手的地方,不自觉将其背到身后。
“是,也算不得宴,只邀了几位好友聚聚。”
“你要搬出去?”
陈俊霖点头。
“父母早在洗墨巷子给我们兄弟二人置办了院子,如今我官职已定,实在不好再厚颜叨扰。”
说着,他抬头看着暮光下的东府,肃穆恢宏,纵盛京达官显贵无数,这宅子也能排得上号。
从农门学子,到二品大员,舅舅曾一度是他读书做官的目标。
真正见识后,他反倒庆幸当初选择抛下盛京,选择了在西南落脚。
盛京繁华,官场陆离,像是吞噬理想与良知的巨兽。
“也是该搬出去了。”
他粲然一笑。
“总该试试才知道……”是否真如舅舅所言,除了被同化,没有别的选择。